“王上!”被路颜抱在怀里的青岚,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路颜更是神色惨白。祭鸿的双眼同样也一眨不眨地盯着激斗的战圈。
几乎所有的人注意力都放在了流月淳的身上,谁也没有注意到,在湛清长鞭挥下的那一刻,闭目的云离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哈哈哈……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假冒的王可以支撑多久!”湛清在结界中高声狂笑,“只不过是一只半妖变身而成的冒牌货,竟然还敢跟我们圣者一族抗衡吗?”话音未落,突然脖颈上一凉,他惊骇地睁大了眼眸。
“湛清,你可认得这把流水银刃?”耳畔那低低的轻笑声几乎让湛清的血液都凝结成了冰。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从法兽的重围圈中逃出来的?更可怕的是,他竟无声无息就进入了自己所施布的结界之中!
湛清僵硬地低下头,赫然看见架在自己脖颈上的那把如同流水般晶莹剔透的银色短刃——那是银狐族特有的兵刃武器。
“王、王上……”湛清几乎连声音都变了调。
“终于认得朕了吗?湛清。”流月淳唇边虽挂着笑意,但一双紫眸却始终冰冷如刀。
“臣该死!臣该死!”湛清浑身颤抖,手中的长鞭也随之松手落地,“求王上饶命!”
“是谁让你来杀朕的?又是谁告诉你,朕是由半妖假扮的?”
“是……是四大长老。”
“是吗?”流月淳眸光一闪,“果然是他们。”
就在这时,原本闭目坐在地上的云离蓦地睁开了眼,右掌蓝焰升腾而起的那一刹那,直接击向了路颜的背心。
那双眼——血红如刀!
听到异响回头看去的流月淳几乎停止了呼吸。
云离和路颜的距离是那样的近,右掌蓝焰袭上路颜的背心也只是电光火石间的事,他根本来不及施救!
“颜!”
心口蓦然结冰,他眼睁睁看着那道带着致命杀机的蓝焰打上了路颜的背心!
几乎在同一时刻,趁着流月淳失神,湛清的右掌突然变幻出一把幻刀,直刺向流月淳的双眼。
流月淳下意识地收刀闪避。
湛清趁机挣脱,往夜幕中逃窜而去。
但流月淳已经顾不得他了。他拼尽了力气朝路颜飞奔过去。
蓝焰触碰到路颜的那一刹那,“嘭”的一声,一道华光突然自路颜背后爆射而起,那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将云离的蓝焰掌反弹了回去。
云离连连跌退了好几步,一口鲜血随之喷出。但双目一红,他竟不顾重伤,再度欺身而上。
一道人影如风,闪电般扣住了他的手腕:“小半妖,再用蛮力下去,你可就要元神俱灭了。”
祭鸿一脸风淡云轻地轻笑着,然后朝云离的额心轻轻一弹,一道金光注入的同时,云离也随之闭上双目失去了知觉。
“云离……”此时才刚刚惊觉异样的路颜连忙飞奔过来,看着云离软倒的身躯,焦声问,“他怎么了?”
“只是小小的失心疯。”祭鸿的解释让青岚瞪圆了眼。
突然,路颜被人一把抱住,紧紧地搂在怀中,就好像要揉进骨血里一般。
“流月……”感觉紧抱着自己的人浑身在微微地颤抖,路颜心底的某一个角落突然柔软了起来。
她感觉到了他的害怕。
那是一种自心底涌上来的害怕和恐慌。
“我没事。”她轻拍着流月淳微微颤抖的背,微笑道,“流月,我真的没事。”
“小鬼,你还想抱着我的小颜多久?再这样抱下去,我可是会妒忌的。”
那悠闲的、还隐隐带着笑意的声音让流月淳缓缓抬起了头,紫眸里写满了冰冷的杀意:“老鬼,你说过会保护好她的。”
祭鸿满脸冤枉地摊了摊手:“小鬼,我不是保护好她了嘛。”虽然没有直接出手,但他早就在路颜的身上施下了护身咒术,不然谁能预料到那个半妖会何时出手?难道让他一直盯着半妖看吗?他从来不干那么费精神的事,他只喜欢防患于未然。
流月淳冷哼一声,放开了路颜,心神一松,眼前便陡然一黑。
“流月?”路颜连忙扶住他,不解地盯着他苍白的脸,“你受伤了?”
“没受伤。”流月淳摇头,然后怒目瞪了眼还在一旁看戏的祭鸿。
“唉……”祭鸿突然长叹一声,“其实我讨厌逞强的人了。”说着他耸耸肩,便扶着云离走到一棵树旁坐下。
“他果然是被风长老施了咒了。”祭鸿打量了眼云离的眉心,那里隐隐透着一抹红光,如果不细看的话,根本就看不出什么。
流月淳跟着走到树下,坐了下来:“看来我们不能直接进入王城了。”
“是啊。”祭鸿朝天叹了口气,“小鬼,你怎么把事情弄得这么麻烦?”
流月淳突然掩唇轻咳了两声,然后毫不示弱地反击:“老鬼,这还不是你之前留下的麻烦吗?”
路颜听得一头雾水:“胖盗,他们俩在打什么哑谜?”
青岚跳上了路颜的肩头:“他们是在说四大长老。”
“四大长老?”
“是啊!”青岚垂下了头,“看来,四大长老终于发动叛变了。”
其实这一千年来,妖兽界的实权几乎都掌控在云、雷、风、雨四大长老手中。流月淳虽有王位,手中却并无实权。
四大长老自前任君王祭鸿时代开始就已存在,当年祭鸿登位时也只有几百岁,在妖兽界还只算是个少年。于是,妖兽界便从七大家族里选出了四名德高望重、并有理政能力的老者担任辅王之责,协助祭鸿治理好妖兽界。
那时的祭鸿拥有完整的“神月之勾”,也拥有极高的声望,所以,四大长老还不敢轻举妄动。但到了流月淳这一任,因为妖狼族的叛乱,妖兽界早已元气大伤、四分五裂,再加上流月淳并没有完整的“神月之勾”,于是四大长老便开始产生了异心。
虽然,他们无法直接掌控妖兽界最高的王权,但千年来,以四大长老为核心的政权组织早已根深蒂固。他们从来没把流月淳这个王放在眼里,基本上已经放空了王权。
而这一次,很明显,他们已经趁着流月淳不在王城的时机,发动了政变。
“看来寂星和云离他们遭遇了极为可怕的事。”青岚说完更加沮丧了,眼中写满了担忧,“不知道星现在怎样了?那只半妖也真是,为什么不肯把实情告诉我们啊?”
祭鸿凉凉地插了一句:“他受了极大的刺激,原本就有化魔的趋势,再加上被施了咒术,哪里还会心平气和地跟你这小东西说故事?”
“我才不是什么小东西!”青岚愤怒地挥舞着猫爪,表示抗议。
“我的神力有没有办法解去云离身上的咒术?”路颜担心地看着云离,总不能让他一直这样下去吧?
“没用的。”流月淳摇头,“你现在还未完全恢复神灵之力,而风长老的咒术又远比音然厉害得多……而且当务之急,我们要马上想办法回王城。”
流月淳站了起来,脚下一时不稳,被随后站起来的祭鸿悄悄扶了一把:“小鬼,你可不能这么没用啊!现在最重要的是要保留体力。你应该知道那些人真正的目标是谁吧?”祭鸿压低声音,并朝路颜看了一眼。
流月淳这一回并没有反击,只是轻点了下头。
“你们两个在那里嘀咕什么?”路颜感到越来越不对劲,总觉得流月淳和祭鸿有事情瞒着她。
祭鸿抬头微笑:“啊,没事,我只是跟小鬼说,也许可以试试小东西的空间移动之门。”
“胖盗的空间移动之门?”路颜微拧眉峰,青岚的这个移动之门的着陆目标似乎不怎么准确啊!
“小东西,这一回你可要助我们一臂之力了!”祭鸿笑得高深莫测。
不知为何,青岚突然觉得心底发毛。
“星,你就这样……背叛了我吗?”
“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我弱点的人,就只有你的了吧?但你,却背弃了我的信任。是你让我明白了这个世上除了自己,谁也不能信任。”
“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的,星。永远也不会忘记。”
“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我要你们所有的人都付出代价,特别是你,星……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
猛然从黑暗中惊醒,浑身就像是坠入了冰窖,似乎连一丝温度也没有了。
那是一个很久远很久远以前的梦了。
梦里那双褐色的眼眸写满了冰冷与绝望——那样桀骜不驯、那样骄傲的他,在被封印进缚神之狱时,竟露出了这样伤痛的眼神。
被最好、最信任的朋友亲手送进了缚神之狱……又有谁不痛心疾首?又有谁不怨恨?
原以为,自己早已将这个梦牢牢地尘封在了心底的最深处,但此时此刻……竟又想起了吗?
唇角微微扬起一抹自嘲的轻笑,寂星尝试着动了动身子,然而,右肩上一阵尖锐的刺痛几乎又让他昏厥了过去。
如刀锋般锐利的束之光绳贯穿了他原本就未愈合的伤口,将他牢牢地钉在了刑架之上。
除了疼痛和寒冷,现在的他几乎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但幸好,疼痛可以让人清醒。
抬起头,看向天窗外那片黑沉的天际。
天就快要亮了。在天亮之前,项英如果还不能找到王上……
心中焦虑让身体的疼痛更加剧烈了,他不禁轻咳了两声,咽喉里似乎有一股腥甜的气血直往上涌。
他绝不可以死。否则,他又如何对得起小雅?
必须……要拖延时间……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他也要拖到王上和殿下回来……
“月,你一定不会让这个国家就此毁灭,是不是?一定不会……”
神智开始昏沉起来。
他突然间记起,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叫她的名字了。
这个……只能藏在心底的名字。
整个王城都被寂静如死的黑暗笼罩着。冰冷和萧杀的气息充斥在空气里,似乎只要轻轻一碰,便会爆发出让人措手不及的危险。
夜火隐身在黑暗之中,静静地等待着。
他没有办法直接回王宫,宫殿之外已被有心人施布了一道强力的结界,只能出不能进。
有着这样高强术法结界的,就只有四大长老里的云长老了。在妖兽界,云长老所施布的结界只有一个人可以解——那就是司月女神。
这一次四大长老发动的政变虽在意料之中,却也在预料之外。毕竟王被掳劫、路颜出王城都是极为机密的事。而且他也让心腹布置了王和女神还在王城之中的假象,所以,除了守护王城的战狮一族和月神祭坛的曜元老外,根本没有其他人知道王和转世女神都不在王城之内的消息。
这千年来,四大长老放空了王权,再加上七大家族中除了仙猫族与战狮族外,其他各族几乎都早已无视了那名只有半枚“神月之勾”的少年君王。所以,四大长老也早已不再关注流月淳的动向了,甚至连最基本的朝典参拜,流月淳也可以不必参加。
而对于转世重生的女神,自从上次基风事件之后,四大长老虽然疑虑重重,但可能因为当时路颜还没恢复神力,在他们的眼里,即使路颜真是转世的女神,也不能构成任何威胁,所以,他们采取的是漠视的态度。
其实他们只要握紧手中的权势,就可以掌握住整个妖兽界,甚至根本没有必要发动政变。
但为什么呢?是发生什么事才使得四大长老决心宫变夺权吗?而且如此迅速地掌控了一切。
夜火想起了寂星——现在只有找到寂星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
还有那个被寂星所杀的半妖少女……又是怎么一回事?向来行事温和从容的寂星不可能会动这样的杀机。
“将军。”黑暗里,一道身影如风般飞奔了过来。
“宇,怎样?”夜火看着远方掩藏在黑暗里的王宫。
夜宇摇头:“我守了大半天了,都没发现有人出来。”
夜火微一沉吟:“继续守在结界之外,星一定会派人冲出结界联络我们的。”
“将军……”夜宇犹豫了一下,“也许……也许想要出来的人都已经死了……我刚才试着用族里的传召之术,却没有一个人回应。”夜宇悲痛万分地低下了头,“恐怕连我们族里的人都……”
夜火摇头,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波动:“宇,你认为战狮族的人会如此轻易地倒下吗?”
夜宇抬起头,眼中重又燃起了希望。
突然,寂静的黑夜里响起了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夜火和夜宇互望了一眼,迅速分开,隐身于黑夜之中。
黑暗里,一名身着黑衣的少年正踉跄着朝这边走来。
他痛苦地微弯着腰,一手紧按着胸口。而在他的背心上,竟赫然插着一把闪发着绿芒的光箭。
鲜血,一路蜿蜒。
“项英!”夜宇认出了那名重伤的少年——那是他们战狮族影卫队的副队长。当下,他便什么也顾不得了,直接冲了出去。
听到熟悉的呼唤,项英眼中露出了喜色,然而脚步还未迈开,便再也无力地向下倒去。
“项英!”夜宇连忙扶起倒下的项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深插在项英背后的光箭,夜宇随即变了脸色,“风刃箭?项英,你怎么会被风刃箭伤了?”
风刃箭可是……
夜宇话音刚落,突然感觉身后一股危险气息的逼近。他本能地回过头,黑暗中,一名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正一步步朝他走来。
“夜玄大人?”
男人手里那把散发着绿芒的风之弓箭刺痛了夜宇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