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由又泛了老毛病,早晨,他在卫生间洗漱时,对着镜子突然就失了神,既听不到水笼头里哗哗的水流声,也忘记了被称之为永恒的时间,有一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然而,这短暂的一刻连一场梦境都不如,虚蒙飘杳,什么也没留下。等回过神来,之由从镜子里看见了一张男人的脸:一张大梦初醒的脸,眼睛大而凹陷,里面空无一物,胡茬密布,犹如这个季节阴沉灰黯的天空。之由望着这张疲惫的脸,花费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观察,但仍然什么也没看出来,这张空洞无物的脸好似荒漠戈壁,袒裎着荒瘠,像是什么都说明了,又像是什么也没有说。盯着这张脸只能使他厌倦,就如同看见繁忙的生活表象之下,只能令人失望和屈从的实质。
这是个星期天的早晨,连续两个通宵的熬夜造就了之由此刻的这张脸,松驰、不洁、萎靡。那篇冗长的调查报告总算完成了,但是,每当结束一件繁重劳累的工作,之由不仅没有如释重负的欣喜,情绪反而会更加阴郁,因为,在之由看来,他每每为之熬心煎肺的工作,无异于浮士德把自己的灵魂交给魔鬼,从而使自己在命运的泥淖中更难以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