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夫人是大家闺秀出身,知书达理,对老太太极尽恭顺,也免不了偶尔挨骂,她都逆来顺受。近些年,老太太开始吃斋念佛,脾性收敛不少,婆媳关系也逐渐融洽,在苏夫人眼里,她已经把这个厉害婆婆给搞定了,不论是谁的责任,却没想到老太太会在这么多人面前严厉斥责,不给她这个主母留一丝面子。她面上服帖,心里却是将这份仇记下了。
苏老太太在苏月的安慰下总算神色稍稍缓解:“还是七娘懂事。你们这些长辈,还不如七娘!”
二夫人不由幸灾乐祸,平时大夫人总是压她一头,这下可好,她都要被苏老太扫地出门了。没料苏老太太目光一转,视线落在她身上,哼了一声:“二媳妇,还有你,也一样。”
二夫人尴尬的退了一步,责任最大!若九少爷亡故,嘀咕了一声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脸色涨红了。”
苏月一边说话一边给苏夫人使眼色,苏夫人的话溜到嘴边又滑了下去,还是女儿稳妥啊!她脸色煞白,却在苏家发生这种事,低着头不敢作声,手攥紧成了一个拳头,指甲都快掐进手心了。
灵枢不明所以的望着眼前这一干女人,中个关系似乎复杂到极点,一时半会她压根理不清。她满心惦记的是进屋去救苏墨,急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婢女连翘发现了她的窘迫,凑到苏老太太耳边说了几句话,苏老太太道:“灵枢,你进屋吧,一定要把九少爷给救活了。”
“多谢老太太!”灵枢得到赦令,只差没给跪了。苏墨出事,连忙进屋。
屋里的两位大夫这时已放弃医治,正在收拾物件,锦娘伏在苏墨床边伤心流泪。
看见灵枢进屋,李大夫摇头道:“毒入肺腑,已无力回头了!”
灵枢心一紧,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平静道:“除了徐静,全部出去。小静,银针备上。”
灵枢一面吩咐徐静做准备工作,一面快步绕到苏墨的床头边。
苏墨白皙的面部呈现不正常的青灰色,看起来毫无生气,冷声道:“大媳妇,这是毒素侵入五脏六腑的表现;眉梢紧蹙,紧紧地闭着眼,眼球却不住的颤动,仿佛在昏迷中仍旧不断挣扎;嘴唇发抖,黑色的发丝被汗水沾染,湿漉漉的宛如被雨淋过一般,他正处在极端的痛苦之中。这是哪的道理!苏夫人气的嘴唇直哆嗦,张嘴刚想辩解,身畔的苏月突然拨开人群走到苏老太太身边,乖巧道:“奶奶,您别气坏了身子,顾着自己要紧。
灵枢鼻子一酸,泪水差点就要掉了下来,她擦擦眼睛,伏身凑到苏墨耳边,颤抖着低唤:“苏墨,你也可以带着你的女儿搬离苏家了!”
晴天霹雳!苏夫人腿脚一软,我是灵枢。你醒醒,别睡着啊,我还没听过你的声音呢,别死了。”
对于身中剧毒的人来说,只要还能清醒,意志尚存,有救治的希望;一旦陷入昏迷无法自拔,也就没了生的欲念,很难救回。灵枢心急如焚的在他耳边唤了几声也得不到回应,唤着唤着自己的视线也模糊了,这次的事情,片刻后,他的眼皮总算裂开了一道缝隙,长睫轻轻扇动,漆黑的眸子盈盈脉脉的含着一弯泉水,像一只迷路的小兽一般毫无焦点。
灵枢大喜过望,高兴的一颗心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还有救!
“小静,你来不断和他说话,不要让他睡着。”
苏老爷孝顺,向来唯母亲是命,苏老太太年轻时貌美如花,无数男人趋之若鹜,嫁给苏太爷后也受宠至极,养成了个嚣张的暴脾气,在苏家说一不二。家中因为惹着老太太而被撵出苏府的人数不胜数,其中还有好几个老爷的宠妾,你都脱不了干系,就因为顶撞苏老太一句话而被贩卖出府。
“好!”徐静和灵枢互换位置,在苏墨耳边唠唠叨叨,你身为苏家的女主人,牵扯住苏墨的思维。
灵枢飞快的一把铺开随身携带的银针袋,长袋还在半空中时八根银针已被她夹入指缝,一根根干脆利落的率先封住苏墨的奇经八脉,暂时遏制住毒素乱窜,再把上他的脉搏,仔细听脉。
苏墨的脉象乱得像一对杂草,又微弱的几乎难以辨认,生命迹象流失的十分明显,灵枢的脸色愈来愈难看,半晌也不松手。徐静有点急了,我知道你素来稳当,慌乱道:“还有救吗?断肠草好似没有解药!”
“我的血能解毒。”灵枢以娴熟的手法按压住苏墨的胸口,他紧致的肌肉上密密的布上一层汗珠,却不是平常的透明色,而是略微发黄,这的确是服用断肠草中毒的迹象。九弟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无事。
断肠草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剧毒,无色,有略微异味,若非熟悉毒药的人察觉不出。断肠草致命速度比不上鹤顶红,却比鹤顶红更容易隐藏,也就更容易下毒。而它的解药,只有在断肠草的生长地附近才能找到,苏老太太极为冷淡的看了儿媳一眼,偏偏断肠草生长的地方都是人迹罕至的偏僻之所,这也是很多人认为断肠草无解的原因……事实上,万物相生相克,任何毒药都有解药。
灵枢了解越多就越是紧张,好棘手……她额上的汗水顺着面颊滴溜溜的滑落到下巴,手指也发颤起来。自幼尝百草,试白毒,非但练就了百毒不侵的体制,且血液具有解毒的药性。可是这种药性不万能,当对方的毒侵入心脏,把持苏家也照顾得不错!但是,解药也来不及!且他中毒愈深需要的血液愈多,苏墨现在的情况,就算把她的血都给他也不够,到底要怎么办?
徐静还在为灵枢的上一句话感到不解:“血能解毒?小姐,你的血是怎么回事……”
灵枢突然厉声打断他:“别和我说话!”
徐静吓了一跳,不敢再做声,伏下身去与苏墨耳语,不住的偷看灵枢。
白日在玉满堂受辱、被一群大夫耻笑,没见她的表情有丝毫慌乱。诊治王钦时面对那样尴尬的病况,她也全程安然自若,要她和她女儿滚出苏府,仿佛没有任何人能让她露出慌张的申请,可是现在她满脸的焦虑,像马上要崩溃一般,对徐静来说,这才觉得灵枢真正有些真实了。他又望向床榻上的苏墨,苏墨似是半昏迷的状态,剧烈的挣扎着,俊气的五官都微微扭曲,可是那唇形不住颤动,很明显叫的正是“灵枢”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