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扶着顾赵氏躺下,紧了紧被角,柔声道:“娘也别太担心了,二表哥那个样子,只怕是恨及了他的人做的。咱们只是寄住在赵府,等哥哥有了功名,咱们迟早是要搬出去的。”
顾赵氏知道这两个孩子跟着自己住在赵府,不管老夫人怎么疼自己这个女儿,但是清阳和清秋始终是姓顾不姓赵,一直以来比不得自己家中自在,受了不少委屈。
只是当初自己硬气带着儿子女儿庶女来了娘家,本就抱着借助娘家之力的打算的。老爷不在了,自己要保住顾家长房一脉,儿女受的委屈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傻孩子,你外祖母对你和你哥哥虽然比不得你几个表哥,但是也比赵家庶出的孙辈和小娘子们靠前。看在你外祖母的面上,你舅母和表哥表姐说几句酸话,且忍忍。你哥哥快十四岁了,最多三年而已。”
清秋心里暗叹,她知道娘的顾虑,不过是认为背靠赵府这棵大树好得一处庇护之地罢了。只是娘这样的想法,也要看赵府里的情形罢了。
“娘,我知道您的顾虑,只是外祖母的年纪大了,有些事情也是无能为力的,我们还是得早作打算才好。”
晚了只怕脱身都难的。清秋这句话却没有说出来。
一边的蔡姨娘和清袖母女很是老实地侍立在一边。
“有劳蔡姨娘和银雁你们俩了,幸好有你们服侍夫人了。”清秋对着蔡姨娘弯了弯腰,又对银雁几个丫鬟点点头。
蔡姨娘做姨娘前是顾赵氏跟前的大丫鬟,很得看重。容颜不错,但是性子沉稳。如今更是添了几分木讷。
“秋娘子言重了,照顾夫人是我们应该做的。”
清秋对着蔡姨娘笑笑,转头对清袖道:“姐姐可是也要回房的,不如和我一起走?”
清袖已经十五岁了,但是在清秋面前很是拘束,畏手畏脚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大家娘子,只有小家子气。她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清秋一眼,轻声道:“那我就和妹妹一起走了。”
门外的处暑和夏至一看清秋出来了,忙迎了上来。看见一边跟着的清袖,处暑和夏至忙行礼。
只是夏至那礼行得马马虎虎的,才弯腰就直起了身子。
清秋见了不由得脸色沉了沉。看来这些日子里,自己太过纵了夏至!得敲打下了。
“惊蛰,你还不快扶着袖娘子回去。”清秋叫了一边缩着肩膀,脸上有着委屈神情的丫鬟。又转头对着清袖道:“离天亮没多少时间了,姐姐回房去休息会儿吧。”
清袖对着清秋点了点头,就带着惊蛰去了西厢里。
“秋娘子为什么对袖娘子那般客气?”夏至轻声嘀咕了一句。
清秋顿住脚步,冷冷看着夏至半天,直到夏至有些忐忑了,才开口道:“就凭她是我的姐姐。而你,夏至,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我看你是不把自己当丫鬟呢!我这里的丫鬟可不止你一个是夏至呢!”
清秋说完,冷笑一声拂袖回房去了!
处暑看了一眼跪在院子中的夏至,有点无奈,跟着清秋走了。就是崔妈妈,也呵呵的睨了夏至两眼就走了。
夏至等到人都走了,随即想到之前看到的二郎的死状,不觉得觉得身子发冷,在看看树影森森,不由得从地上爬起来,提进灯笼就往清秋以行人追去了。
清秋半坐在床榻里,手上拿的正是那从凶案现场里捡到的东西——一枚明玉珏。花纹里细看还能看到一个阳字。上面浅水碧的络子,还是清秋亲手做的呢。这枚玉佩是哥哥清阳的!
想到它被人扔在凶案现场,清秋的第一反应是有人意图陷害自己的哥哥,陷害自己一家!
想到娘刚刚说的话,清秋知道,自己一家人在赵府的三年相对平静的日子结束了,有人忍不住要动手了!
清秋只是眯了一会儿,便起身了。唤了处暑和夏至进来,不见夏至也没多说什么,让两个二等小丫鬟进来伺候,收拾好了。这才让处暑提了灯笼出了浣花里。
此时已经是丑时末了,正是天亮之前最黑暗的时刻。赵府已经有一些下仆起身干起活来。只是都是轻手轻脚的,加之昨夜府里出的大事,满府上下怕是没几个人不知道,所以这个早上,赵府有着不同寻常的宁静,或者说,沉闷。
虽然清阳的住处离浣花里并不大远,但是也要穿过一处小湖泊,过一道粉廊,过了一道偏门,就到了。所以仅有少数几个下人看见清秋披着一件斗篷,快步往风雨阁而去。
清阳的小院子叫做风雨阁,虽然不大,却也不是很差,比不得赵珏几个嫡子的住处,但是却也比赵家庶子的院子好上两分了。
开院门的墨雨十六岁,长的高高大大的,一看敲门的处暑,脸上就有一丝笑意。
“是处暑妹妹啊……”
处暑让出身子笑道:“秋娘子过来了,还不快去禀告给四郎。”
墨雨忙行了礼,打开门,将清秋主仆两人迎进去了正厅。
“秋娘子稍等,我去看看四郎有没有起来。”
清秋点头:“告诉哥哥,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情和哥哥商量。”
墨雨忙进了东间卧房。
清秋等了一会儿,就见清阳边整着帽子,便匆匆出来了。后边的墨雪在后面跟着。
清秋看着哥哥任墨雪拉着整好衣服,眼神一闪。墨雪也是十六岁,但是长相明媚,嘴角常常带着一抹温柔的笑意,是哥哥最为倚重的丫鬟。
“让秋娘子见笑了,四郎一听说秋娘子有要事商量,就不耐烦梳洗……”后面的话在清秋眼中有深意的眼神中轻了下来。
“哥哥是什么样的人,我这个做妹子的难道不知道?”清秋看着墨雪俏脸上染上淡淡的红晕,心中一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果真是少爷和丫鬟不得不说的故事么?
“好了,我和哥哥有话说,你们去门外边守着。”清秋将丫鬟们都打发出去了。
清阳看清秋的架势,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秋娘,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郑重?”
清秋伸出右手,摊开手掌,将那枚明玉珏呈现在清阳面前,眼睛却直直看着清阳。见他神色正常,只有疑惑!
“这,这不是我的明玉珏吗?”清阳说着呵呵笑了起来,“原来是妹妹捡去了。它不见了好几天,我也不想说给娘听,让她担心。所以也只是吩咐墨雪和墨雨几个私底下找找。”
清秋听了这话,心微微一沉。
“哥哥可知道我是在哪里捡到明玉珏的,是在二表哥死去的花房外!”
清阳脸上的笑容顿时凝结了,半天怒气冲冲道:“肯定是谁先偷走明玉珏,然后嫁祸我。”
喘了半天气清阳才安定下来道:“肯定是有预谋的,我十几天前和表哥吵架了呢,只怕凶手就是看准了这点才嫁祸于我。”
清秋摇头道:“哥哥,二表哥比你大五岁,就说你的个子比他小,怎么也不可能一个人杀掉他的。我猜测,这枚明玉珏要么是凶手无意间落下的,要么是他故意放下混淆人视听,顺便黑咱们一把。”
清阳点头,皱眉想了半天才道:“不管是那一种情况,都和咱们扯上关系了,只怕这次咱们吃亏,外祖母也不好护着咱们了。娘的身体不好,真怕刺激到她。”
清秋和清阳做了三年兄妹,知道他是个好哥哥,虽然稍微笨了一点。
“哥哥,我们得提前做好准备。二表哥虽然是个不争气的,外祖母、大舅母嘴上说着不喜欢他,心里却是疼他的。要不然,也不会将他惯成那种吃喝玩乐的纨绔了。不过幸好大舅舅不在,不然我们还真是百口莫辩!二舅舅和大舅舅一向不对盘,一定会将此事报到官府去的。所以哥哥,我猜早饭后,肯定有官府的人过来查看,哥哥到时候也去看看,还请哥哥好生观看其他几个表兄可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清阳脑袋瓜子虽然没有清秋灵光,但是好歹也在赵府住了三年,好多事儿心中也是尽知的。拍着胸脯道:“妹妹放心,哥哥知道怎么做。”
清秋对着哥哥一笑,最后才正色道:“哥哥屋子中的东西,放银子和玉石等东西的匣子是墨雪照看吧。这明玉珏不见了,墨雪可是有责任的,哥哥待她也太宽泛了。而且哥哥没发现么?墨雪看哥哥的眼神可不单纯呢。”
清阳明白妹妹话中的意思,脸色瞬间因羞窘而红了,瞪了妹妹一眼,嗡声道:“妹妹胡说什么呢?我和丫鬟们可都是清清白白的。”
清秋叹了口气道:“我不是怀疑哥哥……罢了,这事儿以后再说吧,我们还是快些去外祖母房里请安吧,今日应该比较早的。”
清秋不知道这一时的放过,后来差点害得自己哥哥遭受牢狱之灾。
门前正在说笑的墨雪和处暑见主子出来,忙听了说笑起身。
一出风雨阁,就碰见了四郎赵玥,“表哥和表妹今天倒是早。”
清阳笑了笑,和清秋示意,就并肩和赵玥走在了前面。
清秋抿嘴一笑,有时候,自己都要怀疑哥哥清阳的不聪明是装的。
“秋娘……”
赵珏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清秋的脚步不由得一顿,回头一看,便看见赵珏和五娘子韵枝,刘娘子秀枝一起过来了。
清秋心中哀叹,等三人走进,才屈膝行礼道:“三表哥早,五姐姐早,六妹妹早。”
赵珏看着清秋,眼神中满是温柔。
“秋表妹今天还真早。”
却换来韵枝一声嗤笑声。
清秋暗叹,秀枝乃是二舅舅庶出的女儿,韵枝虽也是庶出的,却是自小就抱在二舅妈跟前养大的,得了二舅舅和舅妈几分真心的疼爱,行事比秀枝更是张扬几分。
“表哥还是慎言,称呼我表妹才是。”
赵珏脸色有一点尴尬,只得冷冷瞪了秀枝一眼后,又温柔的看向清秋。
“二表哥的事情,不知道昨日夜里二舅舅是怎么处置的?”清秋知道,这个赵珏是极其难沟通的。多费口舌纠正他还不如转换话题。
“父亲已经连夜遣人去了衙门报案,今天已经该有人过来。”
一边等着的清阳和赵玥和赵珏兄妹三个互相见礼后,兄弟姐妹几个结伴往老夫人的松鹤堂去了。
“你们今天倒来得早。”赵大郎赵璜领着一黑衣冷脸的青年走了过来。
清秋等小娘子正待回避,却听得赵璜道:“妹妹们无需回避,这位乃是大理寺断丞高寒高大人,为了二郎之事而来的。”
清秋没想到官府之人来得这样早,想到赵家的门第,清秋就释然了。
清秋想到哥哥可能牵扯其中,便打量起来高寒,不过二十左右,眉宇间虽然有着青年的男子的英气,但是冷凝的脸色,还那英气变成了厉气。
五娘子和六娘子匆匆行了一礼,就后退到清阳等人的身后。唯有清秋,行了礼后,并没有躲避的行为。一派从容,还引得高寒打量了清秋几眼。
两人的目光碰个正着。
高寒没想到居然有这般大胆的女子!
“小娘子可是昨夜第一个到了花房现场之人?”
清秋楞了一下,才明白这是问自己呢。
“是,只因民女住的浣花里离花房颇近,夜里听到了动静,这才带人过去探看的,没想到真的出了事。”
高寒凝目看了清秋片刻,一边的赵珏心中不豫,正准备开口,高寒低沉的声音又响起了:“还是先去见过府上的老夫人和其他人吧。一会我会一一问话的。”
赵璜给了堂弟赵珏一个眼神,对高寒道:“高大人请!”
清秋无暇理会两个表姐妹的委屈的神情,和哥哥清阳交换了一个眼神,便进了松鹤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