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在车上一阵恍然,皇宫是这个世界里最之高的存在。她从没想过某一天去那个地方。一句话就能定人的生死,她如何能够坦然无措呢?
朝华公主,世人都认为她是皇后的养女,身份尊贵,她的死,即便不是自己所为,只要扯上关系,自己得了皇后的厌弃,以后也许还会连累了哥哥和顾赵氏……
清秋边想,边深觉得茫然,怎么办呢?
直到下了马车,来到了宫门前,清秋抬头看向巍峨的皇宫大内,深呼吸了两下,这才面色平定下来。不管怎么说,为了好好的活下去,自己都不会怯懦不会犹豫。
有太监抬着青布小轿子匆匆而来,清秋看了一眼皇宫的北门宣武门,便进了小轿子。摇摇晃晃中,很快轿子就停了下来。
清秋忍住心中的呕吐感,下了轿,便有宫女上前道:“顾娘子随我来。”
清秋行礼后,便默默跟着宫女去了一偏殿中候着。喝了两个茶后,那股呕吐感才稍微退去了。
“皇后娘娘一会就会召见你,先候着吧。”宫女瞥了一眼清秋,就出了门。
清秋只得一个人等着。大概最难捱的就是这种不知道发展趋势的等待了。清秋心中难安,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就在她越来越不安的时候。终于有小宫女进来了。
“顾娘子,请跟我来。”
清秋跟着小宫女穿过了几道月亮门,过了一道长廊,到了皇后所居正宫的侧殿悦宁居。门前长廊下两边各站着四名宫女。
小宫女上前禀告了门前一名宫女,那宫女也看了一眼清秋,方才进了殿门。
不一会儿,宫女就出来了,对着清秋道:“娘娘宣顾娘子你觐见。”
清秋缓步进了内殿,不敢抬头,缓步到了殿中就跪下行了三拜大礼:“叩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清秋一直低着头,就在她怀疑膝盖要失去知觉时,才听到一个很疲倦的声音道:“抬起头来,让我看看。让我的朝华失去了性命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清秋心中一怔,缓缓抬起头,看向主位,便见一身披明黄云袍头上不过两根凤钗的妇人面如表情的看着自己。
“娘娘,这顾小娘子不过是请了公主殿下帮忙递折子,算不上什么凶手……”皇后身边的女官轻声劝道。
皇后脸上出现疲惫神色道:“我难道不知道顾娘子不是凶手?只是想到朝华就这样去了,我心中实在是痛啊……”
清秋不知道女官为何替自己说话,但是听了皇后的话后,也不知道该如何出声了。
这个时候,怎么说都难免引起皇后娘娘的怒火,但是什么不说,也不行。
“启禀娘娘,民女也没有想到公主殿下就这样遇害了。昨日里想到公主能替民女递折子进宫,就深觉殿下乃是深明大义的人……都是民女的错,如果当时拒绝了殿下,也不会连累公主殿下了……”
清秋半是真情直露,半是演戏地低声哭诉。
皇后看了看清秋片刻,又被那女官劝了半天才对着清秋道:“你起来回话吧。将昨日里公主接了你折子的事儿完完整整的说给我听听。”
清秋心中一松,轻声道:“是。”
清秋细细的将前一日的事情都说了。
皇后听了半天才道:“这么说,你的叔叔和舅舅都在逼迫你母亲,想要拿到这个太祖御赐的物件了?”
“回娘娘的话,民女并不能十分确定。但是叔叔和舅舅逼迫母亲却是真的。”
“你可知道太祖赐下的东西是什么?有什么用么?”
“回娘娘的话,民女只知道是一本册子,至于有什么用,则不是很清楚了。”
清秋低垂着脸,则没有看到她这句话出口后,皇后对女官点点头。
女官起身走近清秋几步道:“你不必拘束,娘娘一向是和气的人,她今日这样对你,实在是因为伤心公主的死。娘娘也是一位母亲,你要体谅一二才是。公主的手中一直紧紧捏着你们家的那份折子的半截,死也不撒手,可见可住之死和这个折子有关系的。你们家的御赐之物便有要紧的关系了。”
清秋心中一惊,皇后的目的也是那本册子么?
“是,民女明白,只是那册子已经被盗了……还望娘娘饶恕民女一家保管不利失去了御赐之物的罪过……”
清秋又跪倒,恭敬道。
皇后缓缓道:“你家的事情我知道了些。你父亲已去,这爵位被你叔叔袭了。按照道理,这御赐的东西也该一并让定北侯得去的。不过,当年太祖赐下这个东西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说法。”
清秋心思急转,若是当做私人礼物送给顾家先祖的,这个自然可以传给嫡枝长孙的。若是赐给的是定北侯,那母亲顾赵氏,就是私隐财物的罪名了。
“娘娘,民女的母亲绝对不会私自隐藏财物的。还请娘娘明鉴……”
皇后看了一眼女官,女官慢悠悠的道:“话虽然如此,到底如何,这事儿还是要从头再说的。不过,如果现在的定北侯,也就是顾小娘子你的二叔,用了一些不正当的手段逼迫你的母亲交出御赐之物的话,也就是说他知道这物件并不是赐给定北侯的。”
清秋心中一动,皇后的女官的意思,是说要二叔逼迫母亲,抢夺御赐之物的证据?
“回娘娘,这样的话,还要民女去问民女的母亲才知道的……”
皇后很是满意:“这件事情如何,和公主之死真相有很大的关系。你能明白就最好了。我听闻你母亲的身体不好,你今日且回去,向你母亲问明白了,明日里我再宣你进宫问话。”
清秋心中明了,那种逼迫无凭无据,如何拿出证据?然而,自己却不得不应下,否则,今日只怕自己很难出皇宫了。
“民女谨遵皇后娘娘的旨意。谢皇后娘娘的宽恕。还请娘娘节哀。”
清秋行了大礼,便缓步退出了宫门。
“娘娘,您看,咱们这步棋走得是不是太正了些?”
“就是要正大光明的撒下大网,郑氏也不会想到这是我们的计划。绿音,太医院里傅太医传来了消息你不是不知道,我们不能再拖了。我忍了她二十六年,绝对不能忍受她和我平起平坐,更不能允许她隐隐在我之上。”
“娘娘的意思,奴婢明白的。娘娘尽管放心,这一次,我们撒下这么一张大网,任她的皇宠再深厚,也逃不掉的。”
“但愿吧……”
清秋正待上来时的小青轿子,却听见不远处传来女子婉转动听的声音:“这位小娘子是谁?好似不是宫中的人呢?”
清秋不及反应,就见送自己的宫女转身恭敬的行了大礼拜倒:“奴婢见过贵妃娘娘。”
清秋一愣,跟着拜倒:“民女拜见贵妃娘娘。”
“哦?还真不是宫里的孩子呢。你是哪家的孩子?可是皇后姐姐昭你进宫说话的?”
“民女乃是原定北侯之女,现定北侯的侄女儿顾清秋。正是皇后娘娘召见民女进宫说话的。”
“哦,原来顾家的小娘子,抬起头来给本宫看看?”
清秋依言抬起头,便看见一个和皇后完全不一样的女人。虽然年纪不轻了,但是岁月似乎格外优待美人似地,只给她身上添了成熟女子的婉悦和优雅。
果真是个绝色美人,难怪会让皇帝盛宠二十年恩宠不绝。
“说来,咱们还有点亲戚关系呢。小娘子的二婶乃是本宫的娘家姐妹。所以小娘子也不必拘束了,起来吧。”
“谢贵妃娘娘!”
“说来,朝华公主的不幸传出后,皇后姐姐都免了宫妃的请安,说是悲伤太过了。不知道娘娘还忍着身体不适召见了小娘子你,还真是让人惊讶呢!”
清秋心中一紧,正题来了。
“回贵妃娘娘的话,只因公主遇害时,手中还捏着民女奉上的折子,所以皇后娘娘特地来召民女进宫问话的。想来对查明公主殿下遇害的真相”有所帮助。”
郑贵妃一笑,缓缓道:“说来朝华这孩子也是个命苦的,自幼失去了亲娘,幸好有皇后娘娘照拂着,没想到,还不曾成亲就去了……本宫也希望快点找到凶手呢。顾小娘子下次进宫时,也去本宫的郁秀宫里坐坐。可不要这样拘束了。”
清秋听了这话,心中一松,拜谢了郑贵妃。
郑贵妃深深看了看清秋,宛然一笑,便带着一群宫娥款款走远。
“顾小娘子,快些上轿吧。”
皇后的宫女出声打断清秋的沉思。
“多谢姐姐提醒。”
清秋在轿子中,已经没有注意依旧厉害的晃动,她满腹心思都在思索着。
贵妃,是特地在这里等自己的。也不向是特意来警告自己。反而说出朝华公主失去亲娘被皇后照拂的话,而不是被皇后抚养。一个词之差别,内里却是大有乾坤的。
而皇后的意思,应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自己和顾家的东西,以及公主之死,都是皇后即将挥出去的剑,而很可能这把剑是挥向贵妃的……
后宫之战,诸子夺嫡。自家要怎么脱身才成?
清秋真是头都大了。
清秋依旧从宣武门出了宫城,下了宫轿,还不曾踏上宫门边自家的马车,就听见一阵笃笃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传来。
敢在宫城门前策马的人,身份一定不简单。
清秋快快的避到一侧,等着那骑马之人过去。
谁知当前一骑手在宫门前却一勒缰绳,马蹄杨上半空,在清秋身边停下。
“见了本王还不下跪?”
男子的声音嘶哑中带着一丝冰冷。
清秋只觉得自己格外倒霉,来不及可怜自己的膝盖,已经拜倒行了大礼:“民女见过王爷。”
“恩。”
清秋只觉得那王爷的目光冷冷的落在自己的身上。良久,清秋觉得背上都是冷汗了,那个王爷才踏着马带着人施施然走了。
清秋抬头,想了想,问了那送自己出来的宫女道:“姐姐,不知道刚刚那位是哪位王爷?这目光可真是骇人……”
宫女瞥了瞥清秋道:“此乃夏淑妃娘娘所出的宁王殿下。”
清秋一愣,随即谢了谢公主,这才踏上了自己家的马车回去了。
“夏淑妃……姓夏,莫非是太祖皇帝所说的夏太傅家的后人?也许……”清秋暗想着。
想到明日还有进宫,清秋心中就是一阵烦躁。顾家先祖还真是大意,这样一个东西,还留着做什么?当初就不该要!虽然说皇帝赐不敢辞,但是那位太祖并不是个喜欢勉强人的人……
“妹妹,你回来了。”清秋还没下马车,马车的帘子就被人快快的掀开了。然来是哥哥清阳。
“让哥哥担心了。我没事呢。”
顾清阳咧嘴笑道:“没事就好,娘都在厅中等着呢。哎也不知道咱们家惹到了什么霉神,最近这么倒霉……”
清秋心中暗叹,这惹到霉神倒还罢了,去拜拜其他的神仙就好了。惹来皇家的事儿,只能是搞得自己一身腥,还不知道能不能全身而退了。
清秋进了正房的厅里,看见担心的顾赵氏,双眼一热,跑过去抱了抱顾赵氏:“娘,秋娘回来了。”
“乖女儿,回来就好了,回来就好了……”
母女俩都是心有戚戚。好半天才平静下来细细说了皇宫所见。
顾赵氏毕竟是一品的诰命夫人,也曾进宫拜见过皇后和贵妃娘娘等人。对于宫中女人的情状倒是比清秋更加熟悉一些。她也猜到了,朝华公主之死,只怕是一切的开端,而自己家,已经很倒霉的卷入其中了。
顾赵氏看了看一对儿女,心中很是后悔,早知道将那册子留给顾远就好了。
“你们别担心,娘来想法子。”
清秋看清了顾赵氏眼中的悔意和决心。对于她说的想法子,实在是放心不下。
“娘。明日里女儿就要进宫去,若是没有二叔逼迫的证据,只怕,皇后那里不好过关……”
顾赵氏脸色沉重,沉默半天才道:“今日晚间,娘要亲自去一躺夏府。夏家的先祖乃是太祖皇帝的太傅,据说学识渊博,太祖留下的东西,旁人读不懂的,他大半都能懂。只盼夏家能有人能证明,这册子乃是太祖赐给先祖个人的,而给定北侯了。”
“娘,淑妃娘娘的娘家可是夏家?女儿今天出宫时,碰到了宁王殿下。”
“是啊,淑妃的父亲正是如今的夏老太师,虽然离了朝堂十年了,但是在京中依旧有着很高的声誉。”
清秋心中并没有顾赵氏那样的轻松,若夏太师真的是个高风霁月的人,怎么会将女儿送进深宫?怎么会有一个有着夺嫡实力的皇子外孙?
不过清秋再担心,也只能同意顾赵氏的提议,只因她自己并不能想出什么好法子来。这个时候,她蔡深深明了,在高高在上的权势面前,自己家实在太过脆弱,不堪一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