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沈碧月最先开口,声音带着一些沙哑。
明梳就站在沈碧月的身边,抬眸便看到了她眼里含着的泪。沈碧月虽是白家的夫人,在外人面前是一个沉静稳重之极的女子,但是在此刻她依然只是一个母亲。
明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从听到那个大夫开口之后就只有一个念头。
缓缓来到了白凰烛的床前,明梳声音压抑而颤抖:“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她背对着众人,只静静注视着白凰烛昏睡中的容颜。大夫在她的身后苦着脸摇了摇头,继而想到明梳根本看不见他摇头,他便又轻咳一声才道:“少夫人,老夫已经尽力了……”
明梳最不想听到的便是这句话,便要开口让他别再说下去,却又听见大夫道:“最后一个晚上,几位让大少爷好好的走吧……”说完这句话他便收拾了药箱很快的离开了屋子。
有人想出声打断他,但是最后都没有开口,在场的几人哪一个不是理智冷静的人?又怎么会分不清是非?又怎么会做出伤心之余再去怪大夫无用这般的事?
只是……
“可不可以……”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梳的双手已经握住了白凰烛冰冷的手,那双手在赢姬追杀他们两个的危难时候曾经将她捏得那样紧,如今却只是她一个人不肯放手了。
没有人开口,沉寂着谁都不知道此刻该是如何反应,说什么话。
明梳继续说下去:“可不可以让我在这里陪着他?”
“你……”白凰邻微微皱眉,从来都是一脸漠然的脸上此刻也有了些许不忍。
而站在最后面的白凰决却是脸色沉重的出声道:“明梳姑娘,你不可以这般……”
“让我陪着他!”明梳坚定的重复一遍,紧紧地握着白凰烛的手。
沈碧月怔怔的看着明梳和白凰烛紧握的手,看了很久很久,然后她低叹一声,眼角缓缓滑下了一滴泪:“好,我们出去。”说完这句话,她便转过身要往外走,方一走到门口却又停下了脚步,回头道:“凰诀,凰邻,让明梳和凰烛待一会儿吧……”
明梳此刻才终于微微抬起眼眸看了一眼继续往外走去的沈碧月,眼神微微有了变化。沈碧月是白家的夫人,白家大大小小的事情许多都是通过她来管理的,明梳在这白家所呆的时间里面一直以来都对她怀着一种敬佩却又疏离的情感。于白家来说,沈碧月是除了白武山之外白家最为重要的领导者,但是于白凰烛来说,她只是一个母亲。
一瞬间明梳觉得这个女子真的老了,老到连背影都沧桑了。
而白凰邻睁着眼睛看着床上的白凰烛,一点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身旁的白凰决轻轻拍了他的肩,向他低叹一声点了点头。白凰邻什么也没又说,看了白凰决又转过头看了明梳和白凰烛紧握的手半晌,终于仍是轻哼一声转过身离开了。
明梳的眼泪也终于在这个时候不可抑制的落下,然后她轻声说:“多谢。”
这一声谢说得极低,但是四周静的可怕,明梳肯定白凰邻听见了,白凰决听见了,连未走远的沈碧月也听见了。只是他们都没有回头,已经是最后一个晚上,他们却什么也做不到。
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这里留给明梳和白凰烛。
明梳眼见着三个人都已经离去了,她才抑制不住的伏在昏睡中的白凰烛的身上哭了出来,她没有大声的哭,只是很压抑的落着泪,似乎是不想让自己的哭声将白凰烛吵醒。
但是白凰烛还是醒了,他脸色苍白若雪,明梳从来没有见过白凰烛的脸色难看到这般的程度。她看着白凰烛开了口,但是白凰烛的声音太过微弱,她竟然什么也听不见。
“败家子……”明梳怔怔的看了白凰烛,看着他朝自己露出一个无力的笑。
一瞬间明梳只想说白凰烛这个败家子一点都不会安慰人,勉强的笑出来就像哭一样难看。但是她说不出口,话到嘴边却变了:“你这个傻子,你答应了我不会死的,现在这是想要食言吗?”
白凰烛本就很大的眼睛此刻静静地注视着明梳的泪眼,继而摇了头。
明梳不知道白凰烛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能自己猜测,然后低声道:“别以为大夫说你要……我就会让你好过,食言的家伙我绝对不会放过的,就算是追到了地下也要把你揪出来的……”
听到这句话,白凰烛竟是笑了笑,虽然依旧无力,但却温和如同往日。
就在明梳看着他的笑发愣的时候,他再次缓缓闭上了眼睛。
明梳觉得自己的心有些揪紧,她犹豫着,然后终于伸手探了白凰烛的鼻息。白凰烛的气息浅弱,浅到几乎让她有一种随时都会消失的错觉。但是明梳却稍稍放下了心,至少,这一刻他还活着。
明梳抑制着心中的情感,缓缓伸手褪去身上的外衫,就像那一日白凰烛捂在被褥里面脸红着等她上床休息时一般。外衫褪了,她又将鞋脱去,动作很轻的将被褥打开一角缩了进去,她的身体紧紧地贴上了白凰烛微凉的身体。
两个人隔得那么近,身边的人却没有知觉。明梳用手理了理白凰烛被汗湿的长发,低喃道:“败家子,你娘他其实也是一个好娘亲呢……我以为这一个晚上她也会同我一起抢人呢……”
结果最后沈碧月只是转身离开了,让明梳在这里静静地陪着白凰烛。
明梳心中有好多情感,但是此刻却又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了。
最后这一切都变成了无言,明梳的手在被褥里面紧紧拥住白凰烛,她低声说:“我陪你睡,相公。”她从来都是叫白凰烛唤作败家子,这一次终是唤了相公。
只是枕边的人听不见。
明梳最后叹了一口气,最后说了一声:“明日我醒来时,你定要醒着,唤我一声娘子……否则……”
否则……
明梳最后苦笑了一声,否则又能如何呢?
明梳终是闭上了眼睛,沉沉的睡去。她其实也疲了,经过了那么多的事情,她其实也好想陪他一同睡去。
这一夜,明梳以为难眠,但是她却睡到了第二日清晨。
当晨光照射在她的脸上的时候,她才骤然发觉自己竟是真的睡了好久好久,而白凰烛……
明梳转过脸看着身边的人,白凰烛……她的相公,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
“明梳……”白凰烛的声音稍有些低弱,但是明梳却听得清清楚楚。
明梳觉得自己全身都有些僵硬了,她怔怔的看着白凰烛,一时找不回言语。
而白凰烛干笑了两声,眨了眨眼睛才开口道:“明梳,醒的好早啊……”
明梳亦是眨了眨眼睛,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笑容莫名的变得有些悚然,她点头道:“是啊,好早,我以为你想一睡不醒了呢。若真是那样,我当真可以成全你……”
白凰烛很委屈,眼看着明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却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不是伤者为大吗,为何在他这里永远是明梳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