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不好了!”刚一醒来,就听见媛妍慌慌张张地声音。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大惊小怪的。”夕颜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你看电视啊。”
夕颜被媛妍吵得没有法子,没有梳洗就被她拉着坐在电视前。
“神秘编剧竟有精神病史?到底真相如何?我们最近接受到一份含有林夕颜小姐在三年前入住上海育嘉精神病疗养院的资料,到底真相如何,我台会即使与电视台取得联系,争取到林小姐的采访权,而收视正节节攀升的剧是否会因此开天窗——”
后面的话已经夕颜已经听不清了,桌上摆着盛着水的透明器皿,几枚娇艳的花瓣躺在水中打着旋儿,夕颜就愣愣地看着那花瓣。
“前辈,你没有事吧?”媛妍赶紧关了电视,看夕颜一语不发,心中不由得十分担心。
“我没事。”夕颜定了定神。
“到底是谁?这样害你!前辈,你应该去说明真相。”媛妍义愤填膺。
“真相,究竟什么是真相?说明了真相别人就会对我有正确的认识吗?毕竟我确实在精神病院住过近两年,事实就是这样,如何去说明?”
“前辈!”媛妍又急又气,快步走到夕颜面前双手握住她的肩膀,“你怎么会这么说?那时的住院明明就是遭人蒙蔽和陷害!你为什么不说?”
“我说什么?在电视台大张旗鼓地开记者会澄清?说我从未患过精神疾病?说我的母亲陷害我住进精神病院?她毕竟是我的母亲!虽然她害了我,做了错事,但是,她做了我20多年的母亲,给了我20多年的母爱,我曾在心中暗暗发誓,绝不会把这件事透露出去。虽然我现在仍旧没有办法原谅她,但是,她还是我的母亲。”夕颜说着,想到程思枫,究竟狠不下心来。
媛妍还要说什么,电话已经急急地响起来。
挂了电话,夕颜依旧神色如常,媛妍见她这个样子,心中更急。
“前辈,电话里说了什么?”
“让我们赶紧去电视台,有记者要采访。”夕颜不紧不慢走进盥洗室,开始梳洗起来。
“前辈,你会怎么说?”媛妍忍不住问道。
“没有什么好说的,他们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夕颜坐下来,开始吃饭。
媛妍知道她心意已决,颓然坐倒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夕颜,记者采访以后呢?我们的电视剧呢?”走在路上,媛妍想了又想,还是问了。
“谁知道呢?也许,我们要离开韩国吧。”夕颜理了理头发,“谁会用一个曾经患过精神疾病的外国人来作为自己国家的编剧呢?这样做,好像就在承认,自己国家的编剧连一个中国的疯女人都比不上的感觉。”夕颜微微笑了。
沈彻坐在车上,几天的巡回宣传让他疲惫不堪,看着外面又阴起来的天气,想着前几天夕颜就已经不对劲的眼神,心中不禁一阵害怕,到底是怕什么,他也说不上来,只是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沈彻,你不要急,我有话说。”杨慧贤一脸沉重,担忧地看着沈彻。
“我什么时候是那么急的人了?到底什么事?你从刚才就一直接电话看手机。”
杨慧贤没有说话,示意司机把车上的电视打开。
夕颜的脸出现在沈彻的眼前,众多记者举着话筒对着她,到底有什么事?
“林小姐,今天新闻上爆出的关于你有精神疾病病史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当时是因为什么情况入院的?没有告知相关人员,是否存心隐瞒?沈彻先生知道你有精神病史吗?”
沈彻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差错,精神病史?那是什么?
夕颜抬起头,静静地看着镜头,她的眼如深潭里的水,平静无波。
骚动的记者们不由得安静下来,连沈彻都觉得,她在看着自己,没有表情的。
“新闻所说的都是真的,我确实曾入住过精神病院。”
一句话如同一颗巨大的石头投入平静的湖水,顿时,波涛汹涌。
这样简洁地没有任何掩饰的回答,令记者们反倒面面相觑,不知作何反应。
“但是,我没有患过精神病,从来都没有过。其中原因,我不想多说。我也并非有意隐瞒我曾入住精神病院的事实,请大家谅解。我说完了。”夕颜站起来,保安挡住了众多记者蜂拥而上,夕颜离开了会场。
杨慧贤命人关上了电视。
沈彻还呆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窗外开始起风了,仿佛顷刻间就要大雨滂沱。
“沈彻,我想你能明白了,夕颜当初并非有意离开你,只是被人陷害,以为自己得了病,不得已才离开你,你听见了吗?”
沈彻似乎已经到了别的地方,只剩下空空的躯壳。
原来,原来是我,是我一直在误会你,是我没有调查清楚,是我对三年间痛苦的你浑然不知还对你充满恨意,原来,原来都只是我的错。
难怪,炎轶离会说过去的几年是你最需要人陪伴的几年,难怪,几年前你离开我的那一天,连笑都充满了悲戚,难怪,你对现在的我若即若离,不敢靠近,是因为不敢再相信了吗?
只可惜,我知道的太迟,已经迟到快要永远失去你。
沈彻猛然觉醒,开了车门,箭一般地奔出去,一定要找到她!
“让他去吧,剩下的事我们来处理。”杨慧贤命司机开向电视台。
耳边是呼呼的风,刮得耳朵生疼,沈彻不停地奔跑着,时间从来就没有那么慢过,心脏就要爆裂了一样,滚热地在胸膛里跳动着。
求求你,等等我,一定要等我!等我向你忏悔,等我发誓会永远相信你,永远保护你。
只希望,你能原谅我。
死命地按着门铃,几乎过了一个世纪,才有人来应。
“夕颜在哪里?”沈彻抢进门去,焦急地寻找。
“前辈她刚刚接受采访回来说要自己出去走走,不让我跟着。”媛妍见他满脸是汗,眼里几乎蹦出血来,赶紧说道。
“知道她去哪儿了吗?”沈彻只得停下脚步问道。
“不知道。”
媛妍的话音还没有落,沈彻就一阵旋风一样出了屋子,再不见踪影。
到底会去哪儿呢?
夕颜在韩国并没有很熟的地方,看样子现在也出不了首尔,在首尔,除了常去的它小吃店,到底还会在什么地方呢?
突然心中一动,或许?
远远地看见了梧桐树,看见了以前她住过的小房子,心,莫名地定了下来。
再一仰头,楼顶上那单薄的身影,是她!
慢慢地走上楼顶,她正背对着他扶着栏杆看着外面的景色。
仿佛是听到了背后的动静,她缓缓地回过头来,见到他站在那儿,并不惊讶。
“你看,起风了呢。”夕颜语气温柔。
是的,起风了,风起得越来越大,连茁壮的梧桐树的树枝都在风中摇晃着,树叶翻飞着、战栗着。
夕颜语气平静,眼神安详,但是,就是这样的平静让沈彻觉得深深地不安和害怕。
来不及细想,他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夕颜没有挣扎,一动不动地任他抱着,仿佛只是一具人形的娃娃。
“对不起。”沈彻涩涩地开口,心中有万语千言,然而,到了要说的时候,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夕颜缓缓推开他。
“对不起什么?是知道三年前的事,还是——”还是把我当做了别人的影子?夕颜没有说下去。
“我看了报道,我很后悔,我不知道当时你有那样的原因,我——”沈彻再也说不下去,只是看着夕颜。
夕颜静静地听着,沉默着,没有说话。
曾经她在他身上获取了很多温暖,但是,现在再也不会觉得温暖了。这温暖,也不是给她的。
她也许,只是别人的影子。
风越来越大,她乌黑的发和绣着蝴蝶的白色裙角在翻飞着,站在楼顶仿佛随时就会随着白裙上飞舞的蝴蝶飞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慢慢地开口:“都已经过去了。”
在风中她的声音模糊不清,但是沈彻却清楚明白地听到:都已经过去了。
疏疏的雨从空中落下来,有不知名的鸟儿在梧桐的茂密枝叶中飞快地穿梭而过,恐怕是去躲雨了吧。
沈彻许久没有说话,心中满是怜惜和惶恐,还有,害怕。
是吗?都已经过去了?过去的是你痛苦的过去,还是我们,已经成为过去了?
“谢谢你今天来看我,但是,我真的没有事,你回去吧!雨快要下大了。”夕颜浅浅地笑着,一如往昔。
“你——你饿了吗?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沈彻慌乱地说着,只想说些什么,来平复他心中巨大的害怕,他从未这样害怕过。
“我不饿。而且,我要回去了,还有工作要做。你也应该回去了。”夕颜朝他微微示意,低着头从他身边缓缓经过,慢慢的,走远了。
沈彻想要伸手去留住她,但是,却没有动,仿佛全身的力气都已经耗尽,再也生不出一丝气力。
是再也回不去了。
心中有一个小人在清楚地告诉沈彻。
雨渐渐下大了,沈彻还是呆呆地站在楼顶,夕颜的身影早就消失在茫茫的雨幕中,他却还是那样站着。
他在等她回来,因为她总是记得他不爱带伞,下再大的雨也不带。
也许,再等一会儿,她就会打着那把红伞,在雨幕中出现。
但是,她没有回来。
也许,她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