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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黄二爷附树

大蚯蚓都追在我的后面,有的干脆直接钻进土里,把泥土掀成了波浪一样追击着,我看着它们那黏黏的、蠕动的身体就觉得恶心。而我所在的大树就像人一样大步朝前走着,不过有点晃晃悠悠的。我使劲抱着树干,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晃下去,做了大蚯蚓的晚餐。我开始是面朝着蚯蚓坐在树上的,所以能看见后面大蚯蚓的动静,后来大树转了一个圈,我就变成屁股朝蚯蚓了。接着我低头瞧见树根分成两大片,像两只巨脚一样跑,那些树根不断地抽刷、扭曲,如万条蛇一样。我回头看,大蚯蚓还在追,如巨浪一样的往我们这边涌。

大树一边跑,一边伸出一条最长的树枝,而且越伸越长,就像长长的触手一样伸到后面的一堆草丛里,从里面钩出了我的竹篮子,然后把竹篮拉到我面前的树枝上挂好。我朝竹篮里一看,呀!黄二爷正发了疯似的在篮子里转圈呢,而且是匀速转圈。我明白了,这是二爷施的法,它这回真是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二爷算是使出看家本事了,把树都给移起来了。我当时心里还闪过一个念头,二爷会不会改天把山也给移了啊?

无论怎么样,现在二爷正在施法,我不能打扰它,任它在篮子里转圈,大树就这样一直往前跑。我回头看,那如潮水般涌过来的蚯蚓还在我们身后快速追赶着,我还能看见它们那恶心的嘴巴,这种大蚯蚓上次差点把我屁股都给吃了。

我紧张得要死,一直为二爷加油,希望跑快一点,好把那些蚯蚓甩掉。大风大雨还在继续,那些蚯蚓不断地在土里钻着,不时还溅出来许多湿泥。

大树一直朝前跑着,虽然不是很稳当,不过也没能让蚯蚓追上来。正跑着,前面乌压压一片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大树好像没看到似的一直朝前。突然我看见头顶上的树枝分成了两大片,然后展开,就像人展开双手一样。然后,整棵树都变了形,头顶不断传来“哗啦啦”的枝叶声,这棵树变得越来越像个人的样子了。我正觉得惊异,突然感觉眼前一大片阴影压过来,原来面前是个陡峭的崖壁,挡住了我们的去路。这可怎么办啊?我着急起来,而大树却没有犹豫,它伸出双手般的枝杈,像攀岩的壁虎一样,朝崖壁上爬,大片的树根就像是后肢,在下面撑住崖壁,帮助树干往上蹿。

我回头看看,那些大蚯蚓全部堆在下面朝上看,嘴巴还在蠕动,但看样子是爬不上来了。大树带着我还在往上爬,我不知道山崖有多高,只能紧紧抱住树干,有时有许多石块落下来,有时又有树叶掉在我头上。但是没过多久后,大树终于爬上了山顶。

树枝全部收回,但树根依然朝前跑,刮过树丛,越过巨石,开始从另一边往下走。我希望大树能停下来,因为我们已经躲过蚯蚓了,但黄二爷还在篮子里转,只是越转越慢,而树的速度也越来越慢。突然间,二爷趴在篮子里不动了,与此同时,大树也停止了移动。然后,我感觉到大树正在往前倾倒,我紧紧地贴住树干,身体随着大树的倒下而倾落下来。幸好树上的枝叶不少,倒在地上的时候会有个缓冲,而且这树是往前倒的,我正好在另一面,所以也没有被压到。

本以为倒在地上就没事了,但没想到这下面是个陡坡,大树往下倾斜得很厉害,我头都朝下了,还没完。紧跟着大树就往陡坡下滑,陡坡上光秃秃的,除了石头就没什么了,它能不往下滑吗?幸好不是滚下去,要不然我抱着大树一起滚肯定被压死了。

我趁大树往下滑的瞬间一把抓住了篮子,二爷依然在里面趴着不动,我好不容易抓到了篮子,可没想到,前方一块石头正好碰到篮子,我没拿稳,篮子就被一下撞到半空。我眼睁睁地看着篮子消失在黑暗里了,二爷还在篮子里呢,我只能无助地冲着黑暗处大声喊道:“二爷!”

大树还在往下滑,速度很快,所有的障碍物都被撞开了。什么草啊,枯枝啊,通通都被撞开或者碾在下面。随着速度越来越快,我也感觉到斜坡越来越陡,几乎要成垂直的了。现在我整个人头朝下,双手死死抓住树干,两腿拼命地夹住树干,生怕被甩出去。

就在我心惊肉跳的时候,大树“咔”一声停住了,不过还晃晃悠悠的,就像是悬在半空中的感觉。现在的我是头朝下,脚朝上,我只能拼命地往上看,原来树根卡在了两块山崖上突出的石头缝间。我都快撑不住了,雨水一直从我裤腿里灌进大腿。树干上也满是水,很滑,我的整个身体在慢慢向下滑。不过我还是试着把身体调整到一个紧贴着树干的姿势,然后我慢慢地朝树枝多的地方移动,等我的双手抓住了那些坚韧杂乱的树枝时,才慢慢地放开夹住树干的两腿。我撑起身体,调转了方向,现在终于不用在头朝下了,我的感觉稍微好了一点。

但是树还在左右晃悠,让我感到害怕的是,树根迟早会从两块石头间的缝隙里滑出来,到时候我还是会掉下去。

果然,没过一小会儿,我意料中的事就发生了,只听“咔咔”的声音响起,树陡然往下掉了一点。我毫无办法,只能死命地抱紧树干,几秒钟之后,树根从石头缝里滑了出来,又忽然往下一掉,不过这次好像障碍物蛮多的,没掉几下,大树便由原先的直直地朝下,变成了横着的,而我这时也变成背朝下了。这次完了,这样掉下去就是我先着地了,正担心着,又听见几声响动,树又被卡住了停止了下落。幸亏我抱得紧,要不然由于巨大的惯性,我说不定就掉下去了。

大树现在是横着停在半空,我不想知道它为什么停下来了,我只管想自己快点移到上面去。我找准姿势,努力了好久,才把身体移到树干上面。

我骑在树干上,看着大树,发现它都快变成秃子了,一路颠簸下来,树枝被折断好多,树根也剩得不多,就快变成大木桩子了。再看看两边,原来是卡在了两个悬崖中间,两边都是峭壁,大树好像一座独木桥一样,架在了中间,这回应该不会掉下去了吧。

我骑在树干上慢慢地移动,朝着最近的峭壁爬去。眼看就快要到峭壁边的时候,突然听到头顶的悬崖上传来“轰隆隆”的响声,好像是石头向下掉落的声音。糟了!该不会是山崩吧?正担心呢,一块巨石从上面掉下来,正好砸中树干,“咔”的一声,一整根树干被砸成两半,一棵大树就这么毁了,而我也因为没有扶稳,直接就掉了下去。我死死地闭上了眼睛,心都跳到嗓子眼了,但就在坠落的时候,我突然感到我怀里一阵炙热,紧接着我的脚就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整个人就吊在了半空中。

我睁开眼睛朝脚上一看,缠住我双脚的东西好像是树藤之类的。然后,还没等我做点什么自救的动作,树藤就拉着我往上提,就好像有个人在上面拉我一样。

我的胸口也感到一阵阵温暖,我摸了摸,是大人参发出的热气,这是怎么回事?我被慢慢地提了上去,心里还在想,不知道是谁在拉藤条。当时我心里想的是二爷,或者是婆婆来了,但都只是一时间的寄托和想象。我知道猜测的都错了,因为我听见上面传来许多孩子的声音,稚嫩的声音齐声地在喊:“嘿呀,加把劲呀,嘿呀,加把劲呀……”

声音越来越近,我能肯定就是一群小娃娃在喊,而且当我稍稍抬眼往上看的时候,见到了一丝丝光亮。终于,我听见那群娃娃的声音就在跟前了,其中一个娃娃大声地说:“好了好了,大伙最后加把劲拉上来!”

我被拉到了一块平地上,大概是在悬崖峭壁上伸出来的平台。我大口喘气,再看面前,一片光亮,但这些光亮不是什么灯火,而是一群小娃娃头上发出的亮光。我仔细一看,就在这群小娃娃中还有今天钻到土里的小胖孩和小瘦孩。我惊讶地看着他们,发现他们都穿着红色或黄色的衣服,头上扎着朝天辫,一个个都跟粉娃娃似的,好可爱。他们一共有十几个,全盯着我看,有两个穿着红肚兜的小娃娃还躲在别的小娃娃后面看着我,好像有点害怕似的,有的则是手拉着手,还有个小孩更搞笑,一只手挠着屁股,另一只手还放在嘴里。我一扫眼看过去,感觉这些娃娃都跟年画上的一模一样。

对了,亮光是从他们的辫子上发出的,好像辫子上有小火星子似的,红红的,把周围照得亮堂堂的。他们瞪着大眼睛看着我,我半天才回过神来,问他们:“是你们拉我上来的吗?”

他们齐刷刷点头,我立即站起身向他们鞠躬说:“谢谢你们了!”

待我说完话抬起头,发现他们已经开始朝后面走了,那里好像还有路。小胖孩大声地喊我:“小哥哥,你跟我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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