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青梅原本来是上门来拿人的,顺便将易蓉蓉的案子铁板钉上钉,让她再无翻身之日,但被刘灵毓和宁棠娇这么一搭一唱之后,就成了曲青梅和易蓉蓉各执一词。
她心中暗叫不好,忙将圣旨抬出来,道:“下官也是照圣旨办事。”
宁棠娇道:“圣旨是怎么说的?”
幸好曲青梅来时已有准备,她那时虽然没想到宁棠娇会刻意刁难,却还是将圣旨带在了身边,此时立刻从袖中取出,双手奉上。
宁棠娇想:怪不得刚才看她的动作古古怪怪,原来袖藏乾坤。她顺手将圣旨递给刘灵毓,刘灵毓恭恭敬敬地接过来,朝京城的方向拜了三拜才展开来看,然后小声念给宁棠娇听。
宁棠娇好多词汇没听懂,只能不懂装懂地点着头。
曲青梅见她面不改色,以为她铁了心要包庇易蓉蓉到底,越发提心吊胆起来。
刘灵毓读完,侧头看宁棠娇。
宁棠娇怕被看出自己没文化,神气地仰起头道:“易蓉蓉的罪证在哪里?”
曲青梅道:“易蓉蓉屯兵自重,纵容士兵喧闹过市,目无法纪,扰乱治安……”
宁棠娇听着她将圣旨里的词汇打乱顺序,再加上自己的理解复读了一通,无语地摇头道:“证据呢?”
曲青梅道:“有人证若干。”
宁棠娇道:“证明易蓉蓉她到底干什么了?”
曲青梅照本宣科般地说道:“易家军有士兵喧闹过市,目无法纪,扰乱治安……”
宁棠娇眉头一皱,却被刘灵毓按住了。
刘灵毓道:“曲大人是榜眼出身,熟知我朝律法,想必不至有错。只是殿下身负皇命,有监督之责,还请曲大人将来龙去脉一一详述于纸上,一来,我们虽知大人刚正不阿,问心无愧,但难免有不明真相之人说些闲言碎语,要知人言可畏。殿下素来欣赏曲大人,又怎容大人清誉被这些无中生有的流言蜚语所伤?二来,殿下亦可借大人之口将此事公诸于世,杀鸡儆猴,免去其他人重蹈易蓉蓉的覆辙。”
曲青梅暗暗叫苦,心道:她明明只是照着圣旨宣读,怎得这桩案子就落到她身上了?她道:“此案全由圣旨圣裁,下官不敢妄言。”
刘灵毓道:“曲大人,你是皇上钦点的钦差,在龙虎城,你的一举一动便代表着皇上的一言一行,你怎可以一句不敢妄言就推卸责任?”
曲青梅这次真正是骑虎难下。但她到底在官场混迹多年,很快反应过来道:“既然殿下以为此事还需斟酌,那下官便再彻查一番。”
刘灵毓道:“曲大人又错了。”
曲青梅忍得胃疼。
刘灵毓道:“是易蓉蓉将军拦轿喊冤,殿下想知道来龙去脉而已。”
“是。下官立刻将来龙去脉调查得一清二楚。”曲青梅当即告退。
她前脚一走,宁棠娇后脚就抱住刘灵毓的胳膊,用额头蹭了蹭他的肩膀道:“灵毓真帅!”
“帅?”刘灵毓道,“我只是区区一个五品小将罢了。”
宁棠娇道:“在我心目中,你就是天下第一大元帅。”她说完,脑袋突然蹦出一个天蓬元帅来。
刘灵毓不知道她正在想一只猪,笑着将她拥入怀中,“我愿为你冲锋陷阵。”他从未如此坚定地肯定自己的心意,即便有一天宁棠娇真的打算起兵造反,自己仍会坚定不移站在她身后,背负天下唾骂也罢,背负不忠之名也罢,都愿与她一起承受,绝不放手。
宁棠娇自然不知他一句话背后可延伸出多少情意与誓言,笑嘻嘻道:“好,我愿为你西天取经。”
“西天取经是什么?”
“就是……呃,白头偕老的意思。”
宁棠娇的病来得急去得也快,除了鼻塞之外,很快又活蹦乱跳。
易蓉蓉从金花口中得知曲青梅在宁棠娇面前碰了个大钉子,对她和颜悦色起来,不似之前那般针锋相对,不但如此,还明言她若是想接管易家军,她可修书一封,让副将听命于她。
宁棠娇讶异道:“你不怕我拐走你的军队?”
易蓉蓉苦笑道:“该走的总是要走,不是你也是别人。”
宁棠娇道:“你怎的变得如此悲观?难道一纸圣旨就将你的凌云壮志都磨灭了?”
“在皇上下圣旨前,我便没什么凌云壮志了。”易蓉蓉定定地看着宁棠娇道,“我若说,芙蓉王从未觊觎过帝位,你能心安理得地否认吗?”
……
她就不能问你有没有觊觎过帝位吗?芙蓉王三个字可以代表两个人,怎么好叫她一人作答。
宁棠娇忿忿地想。
她的沉默让易蓉蓉当成了默认。她道:“我总算没有看错人,你总算诚实。”
宁棠娇道:“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对帝位一点意思都没有。”
易蓉蓉狐疑地看着她。
宁棠娇道:“当女帝有什么好?起早贪黑,批改奏折,忧国忧民,扛江山大责,到头来,芝麻绿豆的小错都要被史官抓住不放,一不留神就遗臭万年背千古骂名,何苦来哉?”
易蓉蓉道:“可女帝是万万人之上。”
宁棠娇道:“我如今只在一人之下。那人忙得很,又不能天天管着我。再说了,那人还是我的晚辈,管我也不会管太宽,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易蓉蓉像看怪物似的看了她半天,突然放声大笑。
“这孩子疯了。”宁棠娇摇摇头,扭身往里走。
她迈出才五六步,就感到旁边一阵风刮过,易蓉蓉站在她面前,不等她开口,就屈膝跪了下去。
“……”宁棠娇木然道,“易将军何必行此大礼。”千万不要托付麻烦事,千万不要托付麻烦……
“请殿下为易蓉蓉伸冤。”
宁棠娇:“……”老天爷耳背吗?
“请殿下为易蓉蓉伸冤!”易蓉蓉又说了一遍。
宁棠娇一边用眼神暗示金花找刘灵毓救驾,一边拖延时间道:“这个,易蓉蓉将军啊,你先起来说话。你跪着我站着,我很累啊。”
“……”
宁棠娇见她没反应,又道:“好吧,如果你非要跪的话,可否挑个有阳光的位置,这边太阴冷。”
易蓉蓉抬头,一字一顿地叫道:“芙蓉王殿下。”
“是。”
“您还未回答我。”
宁棠娇道:“难道你看不出我的宏愿就是当个逍遥王吗?”
易蓉蓉道:“殿下认为当今世道真的太平得可以让你当逍遥王吗?”
宁棠娇道:“说起这个我就一肚子气,要不是你把你家夫郎赶上山,我家总管也不会被他抢去当压寨夫人。”
“何谓压寨夫人?”易蓉蓉正问,刘灵毓就从屋里出来了,看到她跪在地上,便冲宁棠娇笑道:“易将军何事惹殿下生气?”
宁棠娇道:“她非要跪,我很生气。”
易蓉蓉道:“我请殿下为我伸冤。”
刘灵毓走到宁棠娇身边,抓着她的手轻轻搓了搓,才道:“此事殿下心中有数,谁是谁非届时自有分晓。易将军长跪不起也无用,反倒落人话柄,以为殿下为此失了公允。”
易蓉蓉这才站起来。
宁棠娇崇拜地看着刘灵毓。以前怎么不觉得刘灵毓口才如此之好?
刘灵毓柔声道:“行李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明日就能启程。”
易蓉蓉道:“你们要去哪里?”
刘灵毓道:“龙虎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