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云低眉垂首淡淡一笑,轻声道:“好。”
叶司盈听得她那一声好,眉宇几不可见的蹙了蹙。苏慕云微微的撩眼,便看到叶司盈清丽的脸上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叶司盈的神色一闪而过,苏慕云挪开目光,只当没看到。
“我已经选好了,你有看中的吗?”叶司盈看了苏慕云问道。
苏慕云摇了摇头,“我是来修那枝簪子的。”
两人便先后辞了明六爷,带了丫鬟婆子朝楼下走。
“上次多亏了你的马车,一直也没机会谢你。”叶司盈一边走一边轻声道:“要是知道今天能遇上你,说什么也得备份谢礼。”
苏慕云低了眉眼,唇角嚼了抹笑,轻声道:“您太客气了。”
见苏慕云不接话,只云淡风轻的带过,叶司盈终于忍不住顿了步子看了苏慕云,道:“我都听说了。”
苏慕云愕了愕,很快便反应过来,脸色一白,咬了牙说不出一句话。
“我二哥不是给了你一块玉牌吗?”叶司盈看着苏慕云楚楚可怜的神色,叹气道:“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们?”
“想来的,”苏慕云低了头,几不可闻的道:“只是……”
她的那句只是还没说完,耳边便响起一声嘶哑的唉嚎声,“我的儿啊,都是那小贱人害了你啊……”
苏慕云被打断,怔怔的朝门外看去。便见一个头发麻灰色,四十上下的婆子穿了一身鸦青色的缎面五彩提花纹样玄色镶边圆领对襟褂子,张着血盆似的大嘴,一口一句,“我的儿”“小贱人”的嚷着。
一瞬间,便引得四面八方的人围了上来。
那婆子一见到苏慕云与叶司盈,“嗷”的一声,不嚎了,拔脚便冲了进来,一头朝苏慕云撞去,嘴里犹自喊着,“小贱人,你还我儿子命来。”
“当心。”
苏慕云一怔之下,飞快回神,将叶司盈一把扯到身后,而她则被那婆子撞得一个踉跄,若不是珠儿扶着,只怕便要摔个四脚朝天。
“大胆!”
叶司盈身侧侍候的侍女,雪盏杏眸一瞪,上前指了那婆子便要骂。
不想那婆子一撞之后,便整个人赖在地上,捶地号号大哭起来,边哭边骂道:“苏慕云你个小贱人,你害死了我的儿子,你这个**荡妇,你始乱终弃,你不得好死……”
哗一声,似潮水般,街市上的人朝店里涌了过来。
苏慕云脸色发青的看着在地上哭喊的妇人,到得这时,她终于明白这妇人是谁,不正是张毓圃的娘么?也正是那位隆平候的乳母。
“我跟你拼了。”
一声疾呼,一道人影如猛虎下山般朝地上的张田氏扑了过去。
“奶娘。”
苏慕云一声惊呼,便要去拉刘妈妈。不想手臂一紧,却是叶司盈扯住了她,瞪了正被刘妈妈死死卡住喉咙的婆子冷冷道:“你不要管。”
“可是……”苏慕云惶急的看了叶司盈,“她跟隆平候府有关系。”
“哼!”叶司盈冷冷一嗤,不屑的道:“她只不过是隆平候俯的一个奴才!”
苏慕云还想再说,门外忽的便冲进两个粗壮的婆子,二话不说便要去掀刘妈妈。珠儿怕刘妈妈吃亏,连忙冲了上去。
这会子,明六爷早已被人请了下来,看了眼情形,眉头轻蹙目光深深的看了眼叶司盈,压了声音吩咐伙计将那些首饰看好,其余的一概不管。
眼见得刘妈妈和珠儿被那两个粗壮的婆子扯开,张毓圃的娘“嗷”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上前便要扯苏慕云。却不知怎么脚下一个不稳,扑过去的时候,却是歪了,一把将叶司盈给推得一个踉跄。
众人手忙脚乱的去扶叶司盈,稍倾着一袭绯色褙子配青色中衣的雪盏柳眉一挑,指了那张毓圃的娘怒喝道:“哪里来的疯婆子,竟敢冒犯小姐,给我打了出去。”
她是叶司盈身前的一等丫鬟,婆子们又亲眼见到自家小姐被冲撞,雪盏的话才落下,几个精干的婆子便涌了上前,提手拖脚的将张毓圃的娘扔出了宝庆银楼。那两个婆子不依,欲上前与雪盏理论。
“雪盏将人拿下,派人去给二哥送个信,便说我被人欺负了。”
眼见雪盏得了吩咐便要返身朝外走,苏慕云几步上前看了叶司盈道:“是我连累了小姐,千万别因为我使得小姐俯上为难……”
叶司盈看着她眉宇间的急切,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也是个官家小姐,便这样让她欺负?”
苏慕云闻言,脸色一白,续而大滴大滴的泪往下掉。
叶司盈见着吸了口气,轻声道:“是我说话太直了,你的难处我知道。”略一沉吟,淡淡道:“从前我没遇着,你也没求上门,今日既然我遇着了,便没有不出手的理由。”笑了笑道:“权当我还你当日的情份吧。”
苏慕云愕然抬头,那双漆黑似幽潭的眸经过泪水的清洗,越发的明澈,然却盛着浓浓的担忧,摇头道:“您还是别管了,必竟……”
苏慕云的话还未说完,那两个先前冲进来的婆子便要缩手缩脚的朝外走。
叶司盈冷冷一笑,指了那两个婆子对身侧一着杏色褙子的丫鬟道:“梅寒将这两婆子拿下,连同外面的那个婆子一起捆了,等二哥来。”
那两个婆子一听见要被拿下,转身便朝外跑。
明六爷使了个眼色给一侧的伙计,便有护着门侧柜台的伙计身子动了动,那两个慌不择路的婆子转眼便撞了上去。
“当心!”
一声惊呼掩在一阵“哐哐啷啷”中,柜子倒了,饰品散落了一地。
“快把人抓住。”
又是一声疾呼,店里的伙计一拥而上,立刻便将两个婆子扭得结结实实的。另外的伙计则是几步去请了明六爷。
两个婆子,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很快便达成了共识,扬了头,齐声道:“我们是隆平候俯的,你们还不放人。”
苏慕云听得那声喊,掩在帕子下的脸上便有了一抹浓浓的冷笑,当然知道你们是隆平候俯的,还知道你们的主子正在不起眼的角落看着呢!只待她帕子一揭开,脸上的冷笑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眸的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