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让书房里,楼展打帘从外面进来,拱手对楼让道:“公子,聂姑娘走了。”
预料之中的事,却没想得有这么快。
楼让听了楼展的话面上并不见多少高兴,只是问了身旁楼展:“如何走的?”
“一人,一早,搭船。”楼展言简意赅的将事情说了清楚。
“一早?”楼让眉尾一挑,沉思片刻,接着便是吩咐:“先跟着,别惊动她。”
“是。”楼展应了一声,却是将一封信放到了桌上,正是那厢里孟流年刚刚心急火燎写回泸州府让宅子的上的人见到聂丝岚立刻给自己回信的书信。不过,孟流年却是不知,他的这封信还没出长安却是先就转到了楼让手上。
楼让抽出信封内也,看完信上内容,思虑片刻放给了楼展道:“给他送回去吧。”楼让隐隐觉得聂丝岚这般离开,应该和孟流年之间已是没了可能。
有能量的人从来就不会只有一人,同一时间,林笑之也是不知从那儿吹到了风,知道聂丝岚不见了,直接便是上门找了楼让摊牌。
“楼哥哥,人都不见了,你现在打算如何办?”林笑之面色殷殷,倒似真是关心。
聂丝岚没了影儿,林笑之本该是高兴的,但看到楼让的这幅心神不在的样子却是让林笑之心里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她太知道楼让了,知道他根本不可能就此罢手。
楼让自是不可能让林笑之知道自己还有人跟着聂丝岚,只是面色沉重的对林笑之说道:“找!”
“我上天入地也非得把她聂丝岚给寻出来。”
楼让如此坚决的话听到林笑之的耳中却是最大的讽刺,林笑之望着屋子里另一头的楼让,凉凉一笑,已是变了口气:“楼让,你对聂丝岚倒真是用情至深啊!”
楼让望了一眼林笑之,只见她脸色苍白的盯着自己,眼里满是让人疼惜的酸楚,颊上显出两道泪痕,更多摇摇欲坠的泪珠儿却是被林笑之紧咬的唇逼在眼眶里。
楼让将此间情形看在眼里,脸上的表情并无任何变化,楼让早已明白的一件事,那便是林笑之的脸至多只能信三分。
林笑之耳中便听楼让平淡的说道:“笑之,眼泪只有在在意你的人面前流下才会有用,而我并不是那个人。”
“楼让!”林笑之低吼一声,如刀锋般的眼神似是要将楼让给活劈成两半。
林笑之翠袖一抚扫去脸上挂着的泪珠儿,她本是娇生细养的千金之女何曾有过如此的难堪。
林笑之所有的挫折,所有的难堪都是得自楼让,可越是如此越是让她不能放手。与聂丝岚于楼让之间倒是有着几分相似之处。
看到林笑之如此倔气的模样,楼让不禁想到了聂丝岚,她的倔强比林笑之之多不少,恻隐之心一动,口中不觉放软了语气:“笑之,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我也早就同你说过,你我之间绝无可能,我对丝岚之情早是刻骨铭心。”
“绝无可能?”
“刻骨铭心?”林笑之一句句逼着楼让质问道:“那你又知不知道我对你楼让也早已是刻骨铭心!”
楼让皱了皱眉,这天下间的倔女子似是都让他给碰到了一般:“笑之,你是个好姑娘,是我配不上你。”
“哼!你配不上我?”林笑之自嘲的一笑:“你们男子都是这个样子,明明是心中无我,却偏还要编了谎话来诓我。”
“你配不上我,我不嫌弃,只要你觉得我配得上你便成。”
楼让一时哑口,类似的话似乎他也曾对聂丝岚说过,现如今却是又被林笑之给用上了,不得不说楼让与林笑之倒是真正的同类人。
便见楼让脸上苦笑三分,退让一步的说道:“笑之,你如此只能是逼了我以后再不敢与你见面,难道你想我走道都得避着你,见了你就闪开八丈远方才肯罢休吗?”
“你敢!”林笑之一声断喝。
楼让闭了嘴,并无口上争辩,只是笑笑并不说话。却是不想楼让如此林笑之却是软下了,林笑之心里知道楼让不仅敢如他所说那般,只怕是还会做的更绝。
林笑之贝齿轻咬了嘴唇,说起了横话:“楼让,我还就告诉你吧,我还就是缠上你,管你怎样,我林笑之这辈子还就非你不嫁了。”
楼让轻轻一笑,眼里满是不在乎:“笑之,你该知道我最不怕就和同人来硬的,既如此那我也就告诉你一句,聂丝岚我还就一定会娶了。”
林笑之被楼让的话气得浑身发抖,泪盈于眶的指了楼让质问道:“楼让,难道一个聂丝岚在你心中就是那般重?重到让你能放弃所有,抛下所有,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相比林笑之的激动,楼让面色平静,提出要娶聂丝岚他便已经准备好了面对着一切,只听楼让一字字坚定的说道:“我并没要抛下所有,只是我得给丝岚一个名分。”
“哼!名分?”林笑之一声冷笑:“人家稀罕吗?”林笑之既然能知道了楼让喜欢了聂丝岚,再要打探出聂丝岚的心思便也不会是难事。
林笑之这一句正是戳中了楼让的痛处,便见楼让眼神一收,目光发寒:“她聂丝岚便是不稀罕我也要给!”
“你!”林笑之是真恨不能上前掐了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人,在楼让面前林笑之觉得自己的自尊已经被踩到了地板地下:“楼让,你这般的辜负于我难道还能心安?”
“笑之。”楼让邪气的一笑:“我辜负的人多了去了,若是加起来怕早该是寝食难安了。”
林笑之被楼让如此的不在乎反倒是逼得沉下一口气,眼中回复了清明,沉吟思索片刻一字字问了眼前的人道:“楼让,你敢不敢与我打个赌。”
楼让颇是无赖的回道:“不敢。”
林笑之见楼让甩无赖也不动气,挑眉望着楼让,胸有成竹的说道:“你自是可以不与我打这个赌,但若是我不松口,你便是找到聂丝岚又能怎样,你以外你就真能那般轻轻松松就把她给娶回了家?”
楼让嘴角一抿,说到底林笑之都是与他相似的人,同样深厚的背景,同样的能直指人的痛处犀利,还有同样不顾人言的手段。
林笑之斜眼撩了楼让一眼,接着缓缓开口道:“但若是你与我打了这赌那便又是不同了。”
“有何不同?”楼让终是接了林笑之的话。
只听得林笑之口中抛出一个让楼让无法抗拒的诱饵:“只要我输了,我自会去同家里讲是我自己不愿嫁你。”林笑之一顿,如期看到楼让神色一动:“到时,你愿娶谁娶谁,当是无人再拦你。”
楼让沉默着,林笑之冷眼看着,心里知道楼让已然动心,心中却是愤愤,因为楼让竟是如此的想与自己撇清。
其实,楼让之所以心动,那是他已经知道了要娶聂丝岚的难度,因为他已经试过,事实却如林笑之所言般艰难,这也是困扰楼让,至今仍未想出一个完全之策的事。
中秋合江县大营,楼让就曾对郑有胜提过自己的婚事,当时的情形对楼让而言仍是历历在目。
楼让那日从聂丝岚院子里出来憋着一肚子气,连夜赶到了合江大营,之前他特地命楼展寻了郑有胜最爱的野味亲自奉上。
两人席间,楼让趁着郑有胜酒过三巡,兴头正浓,着机提到:“娘舅,侄儿想求你一件事?”
“何事?”郑有胜一身长袍便服,未着戎装,屋内就他与楼让两人,坐在上首,倒是没有一点大将军的架势,更像是一个居家长者。
“侄儿的婚事。”楼让说完略有忐忑的望了郑有胜一眼,郑有胜素来疼爱楼让,自小到大可说是有求必应,但楼让深知此事不同,是以心头并无把握。
郑有胜哈哈一笑,猛拍了楼让肩膀一下:“怎的,小子等不及了,要我这就去往那林家提亲?”
楼让神色很是尴尬,硬了头皮道:“侄儿所求并非林家千金。”
郑有胜老脸微微一愣,但转念一想,现如今哪家不是三妻四妾,且楼让又是有这般才貌,倒是自己这个家长一直疏忽了。但郑有胜转念又一想,这正妻还入门便先纳的妾,以后怕是要难管教些,却也没有立时驳了楼让而是侧身问道:“看上哪家的了?想纳谁?”
楼让知道郑有胜这是会错了意,赶紧纠正道:“不是纳妾,是娶,聂丝岚。”
“聂丝岚,聂丝岚。”郑有胜把这名字反反复复在嘴中念了几遍,总觉得有些熟,一时却又是想不起来:“我是不是见过这个丫头,或者听说过?”
“可能见过。”楼让含糊的应道,知道若是说出聂丝岚与孟家的牵连这是定然是半分回旋余地都没有了。
郑有胜也不追问,知道楼让这般吞吞吐吐定然也不会是出自哪个大家的女子,便见郑有胜大手一拍桌案,摆出家长风范,便是定了楼让婚事的基调:“堂堂七尺男儿岂可为一个不入流的女子折了志气,林家的女儿,家世、容貌与你皆是般配,你要娶便只能是她,其他人休要再提。”
“你要赌什么?”楼让终于松了口,问了房内另一头的林笑之。
林笑之冷笑一声,虽是如愿让楼让与自己对赌,心中却并不畅快:“我们便以半年为期,若能能在半年内让聂丝岚心甘情愿的嫁于你,我这里便成全了你们,若是不然,你便得娶我,并同那聂丝岚彻底了断!”
林笑之的话让楼让心内一突,嘴中不觉重复了一句:“半年为期?”
“就是半年。”林笑之轻视的看了楼让道:“怎的?对自己没这个信心?要不我们把日子再放长些?”
楼让微微一笑,了然的看着林笑之:“笑之,你无需用这般激将之法,我想做的事你不用激我也会去做,若是不想之事,你激了也是没用。”
林笑之知道楼让说的不假,也不再多话,径直问:“那你的意思是如何?”
“半年便是半年,我便与你赌了,只是到时你得守信才是。”
林笑之傲气的一笑:“这点志气我林笑之自认还是有的,但你记住了不仅是半年为期,而且是要聂丝岚自己甘心情愿。若聂丝岚是因着没有办法的迫不得已,形势所逼,这场赌便算是你楼让输了!”
“好!”
聂丝岚离了长安,漫步目的的跟着船一路走去,绕了一个大圈方才回了泸州府。心情已是比刚出长安是平复了不少,也是看清了不少事情。
聂丝岚回泸州府后住在后来买的那处紧挨着蕊院的小院子,身边只留了秧子一个人,深居简出。
聂丝岚并不刻意回避谁,却是少有出门,更多的时间都是待在家里研究研究医书。
聂丝岚这日清晨起来到山上踩了草药回来,刚进门便听到秧子一声短促而焦急的声音:“小姐!”
聂丝岚还不及答话,抬头却是已经看到了正房里站着的楼让。
聂丝岚有想过会再和楼让见面日子是来得这么快。
聂丝岚面上没有太多反应,放了身上刚摘的草药,掸了掸衣袖方才进屋,望了楼让一眼,陌生而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