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坐着挺舒服的马车今天却成了聂丝岚的煎熬。
自坐到马车上起聂丝岚就没消停过,左挪挪,右移移似乎怎么坐都是不合心意。
连秧子都觉出了聂丝岚的异样,出声问道:“小姐,你这是怎么啦?可是哪儿不舒服?”
聂丝岚瞟了秧子一眼,含糊的回了句:“没事儿。”聂丝岚是不舒服不过却是只能自己个儿忍着的不舒服。
一直闭目养神,没有说话孟流年突然睁开眼,递过一个软垫给聂丝岚:“垫上这个会舒服些。”
虽然孟流年的表情是一本正经,但聂丝岚却是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促狭的笑意,脸上一红,伸手抓过软垫便朝孟流年身上扔了过去:“孟流年,你去死!”
孟流年对聂丝岚的话似若未闻,嘴角扬起舒心的一笑,跟秧子换了位置,坐到聂丝岚身旁,凑到她的耳边软语道:“你要逞强,难受的可是你自己个儿。”
聂丝岚红着脸刚要反驳,人已经被孟流年抱起,再落下时身下已是多了一个软垫,顿时便是舒适了不少。
虽如此,但聂丝岚脸上却是并无半点感激,拿大眼珠子瞪着人一副要剐了孟流年兴师问罪的模样。
聂丝岚越是凶神恶煞,孟流年似乎笑得越是开心,攥住聂丝岚那双小动作不断的手紧紧的固定在掌心,嘴上还似哄小孩儿一般的说道:“好了,别闹了。”
秧子也是识趣的人,见两人这幅模样掩嘴一笑,掀了帘子坐到的武六身旁,留下整个车厢给两人。
还是哪家小门小脸的店,铺子里仍是一个客人也没有,那个长了张黄瓜脸的伙计也是无精打采,见有聂丝岚同孟流年一道进来只是眼皮一翻,将几近磕到柜上的下巴抬了抬,扫了眼聂丝岚两人一眼,懒洋洋的说道:“两位请随便看。”
“店小二,那张皮给我们拿一张。”聂丝岚伸手指了挂的最高处那张皮,打瞌睡的黄瓜脸伙计终于动了,站起身又是看了聂丝岚一眼,眼珠子一转便说道:“小姐来过?”
聂丝岚一笑,估计是来这店里的人实在不多:“眼力劲儿还不错。”
“小姐,这张皮可贵了,您可是诚心要买?”
听到这话,孟流年冲跟在身后的孟青使了个眼色,就见孟青上前两步掏出身上的飞票放到了柜上,不知道旁人是否看到,反正聂丝岚是看到了孟青掏出飞票的时候满嘴抽着凉气,估计是肉疼的慌。
店小二撩了一眼柜上的飞票,脸上神色也并未大变,只是恭谨的冲聂丝岚和孟流年拱了拱手道:“二位稍等,我这就去找掌柜的出来。”
一会儿功夫,木柜后布帘掀起,后堂里出来一个三十往上的男子,第二天一早孟流年便同聂丝岚动身去了泸州,身量不高,相貌平平。何为平平,便是那扎进人堆便再找不到那种,独独一双眼,却是老辣的很。不消说这便是那宋夫人的弟弟,宋别驾的小舅子卢掌柜了。
简单的客套话后便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大家伙都是满脸笑意,一方是数钱数的高兴,另一方恐怕更多的是苦笑了。
做成了这么大一笔买卖掌柜的自然是要请聂丝岚与孟流年二人到后堂喝喝茶,闲聊上几句。聂丝岚与孟流年对望一眼,都知道正头儿来了。
一盏茶喝过,孟流年才闲聊似的说起,孟家在泸州府那些产业上的纷争,卢掌柜的只是听着并没有任何评论,连嘴角边的笑都是纹丝不动。
三盏茶用尽,孟流年留下自己的名刺和泸州城里落脚的地方便是准备起身告辞了。
堪堪等到送二人从后门里出了小巷,才听卢掌柜笑意融融轻言细语的说道:“今日仓卒之间招待实在简陋,若是蒙二位不弃改日燕雅楼设宴再与蒙公子好生畅聊一番,最迟不过后天,倒是请孟公子在这泸州府一定多呆上几日。”
孟流年总算是等来了想要的这句话,自然点头应道:“一定。”
大事有了着落,一行人都是轻松了不少,现下便是等着那卢掌柜的拜帖上门了。
当晚聂丝岚与孟流年没有在客栈用晚饭,相携从客栈出门去逛了大街。
出了门聂丝岚便挽上了孟流年的手,瞥了眼面无表情的孟流年,转过脸偷偷笑了笑,跟平白捡了颗糖吃一样。
聂丝岚的这些举动丝毫不差的落到孟流年眼里,嘴边也是不觉浮起一丝笑意。待聂丝岚回头时正好碰上孟流年投来的眼神,两人相视一笑端的是情意深长。
孟流年对泸州府本是熟悉之极,一街一景看在她眼里也都是没什么新意,只是此时,夜幕长街上,身旁多了个聂丝岚倒似同样的街景也能看出不一样的风情来。
两人随意溜达着,碰上聂丝岚感兴趣的便进去逛逛,一圈下来仍是两手空空,但两人脸上的笑却是半分未减。
孟流年的意思原本是两人找家馆子吃顿正经晚饭,聂丝岚却是嘴馋那一路延江而设的零嘴小摊,到最后回客栈的时候,孟流年也是被迫灌了一肚子糖水,点心,正经东西一样没吃着。
第二天下午卢掌柜便是派人送来的拜帖,约在了当天晚上,聂丝岚没有跟着去,而是去了趟自己哥哥家,不过没见着人,说是一家人都跟着嫂嫂回了娘家。
“咦?你倒是比我还早。”聂丝岚回到客栈孟流年已是回来了,只从孟流年的面色上也看不出个好坏来,聂丝岚捡了孟流年身旁的凳子坐下心急的问道:“怎么说?”
“回话了,大宅是定然能赎回来,但铺子顶多赎回两间。”孟流年说的平常也瞧不出他是喜还是忧,倒是聂丝岚听完陡然惊叫道:“你说是赎?”
孟流年点头:“自然是赎,当初人家是真金白银的给了出去,现在即便是不加价但当初的价钱也是跑不了的。”
“那得多少银子?”
孟流年伸出一只手比了个八,聂丝岚的心一下就凉了半截,虽未问但聂丝岚也是知道孟流年眼下手上这些银子定然是不够,不觉满是忧心的问道:“这笔银子你打算怎么筹?”
孟流年似是早想过这个问题,淡然的说道:“只能是卖地了。”
聂丝岚虽然在合江县待的时日不多,但已经深深了解了土地对于这些人的意义,便见她犹豫了一下,试探的说道:“我这倒是另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不用卖地。”
孟流年没说话眼神却是一亮,看向聂丝岚。
“我这儿有些闲钱,放着也不急用,虽不够你刚才说的那个数但也是有一大半,你先拿着,另一小半我们再凑凑,一起想想办法,能不卖地最好还是别卖。”聂丝岚也是上回来泸州的时候才从秧子口里得知自己竟是家资颇丰的。
听完聂丝岚的话,孟流年久久没有说话
聂丝岚等的着急,瞪着眼吼了句:“你到底怎么想倒是给句话啊!”
孟流年眼角上抬看了面前的聂丝岚一眼,这一眼里饱含了太多太多的含意:“丝岚,危难关头,方见真心。我只是怕自己日后无以为报。”
孟流年的话让聂丝岚的眼神顿时柔软的下来,聂丝岚伸出手抵住孟流年的胸口低头幽幽道:“孟流年,你可知什么是夫妻?”
“夫妻是什么,夫妻就该不离不弃,祸福与共,荣辱相依。”说完聂丝岚才意识到自己和孟流年眼下还算不得真夫妻,再看孟流年那一动不动的眼神,脸上不觉一红,拿拳头捶了孟流年一下,唬着脸道:“你心里是不是觉得我脸皮特厚,上杆子就是想进你家门,我告诉你…………”
孟流年倾身一吻,结束了聂丝岚嘴里的喋喋不休,看着怀里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女人,孟流年无声的笑了,夫妻,原来聂丝岚心目中夫妻竟该是如此。
孟流年握住聂丝岚的手淡淡一笑:“丝岚你的心意我已明了,只是,那笔数目即便是一小半也不是小数,更何况是你口中的一大半。所以,你最好再好生想想,其实卖些许地也不甚大碍。”
聂丝岚抬起头,眼神紧紧锁住孟流年的脸一字字道:“孟流年你对我有情有义,我就得让你后顾无忧。钱财不过是身外物,在我能帮衬上的时候若是没有出力我只怕以后是自己这道坎儿都会过不去。再说了,你难道不觉得两个人一起携手拨云见日这样的感觉很好吗?”
孟流年在聂丝岚的眼波柔情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样坚定的印在那里,打掉了心里最后那一丝犹豫,缓缓的点了点头:“好。”
“丝岚,就让我一起拨云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