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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雾霭淡了许多,依稀可以看见蓝色的天空了,树木也已经长出了绿色的枝叶,人们的衣着也不再臃肿。春天似乎就这样突如其来地出现了。充满了暖意的阳光照射下来,街上的人也多了起来。

重庆市中区离裕川绸店不远的地方,有一家虽然不大,但显得很洋气、很时尚的咖啡店。咖啡店临街的大玻璃窗擦得透亮,折射出街道上的来往行人和偶尔经过的黄包车。坐在咖啡店里的夏新立,正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一个侍者送上来两杯咖啡,放在夏新立和他对面的顾宏源面前。

夏新立介绍说:这里的咖啡很不错。恐怕是重庆味道最好的了。

顾宏源轻轻搅动着杯子:我那里还有从英国带来的咖啡,肯定会比这里的好。

夏新立笑起来:你可不要开口就跟我提什么英国,我现在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土八路”。他在说到“土八路”的时候降低了声音。

顾宏源也笑了:别那么鬼鬼祟祟的了。你约我出来总不会是为了品尝咖啡吧?

夏新立看着他,认真地说:英国大使卡尔到重庆了,你见过他吗?

顾宏源:见过一次。是和罗伯特一起。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夏新立:想知道卡尔大使和蒋介石会谈的具体内容,因为我很担心……顾宏源纠正道:是你们很担心。

夏新立微笑了一下:你说得对,延安很担心卡尔大使这次来的目的,是要在日本人和蒋介石之间进行所谓的和平斡旋。

顾宏源:你们多虑了吧?希特勒把整个欧洲搞得危机四伏,英国政府哪儿还有精力出面斡旋中日战事?

夏新立摇摇头,开始阐述自己的观点。夏新立认为,张伯伦政府的一系列政策,都表明英国在拼命不让欧洲战火蔓延到自己的国土的同时,又极力把希特勒的进攻方向引向苏联。这样既保证了英国的安全,又借希特勒的力量扼杀了欧洲的共产主义。不过,要达到这个目的并不那么容易,因为要彻底打败苏联,单靠希特勒的军队是非常困难的,希特勒自己要下这样的决心,也会心存顾虑。要让希特勒下决心解决苏联,最好需要有日本人作为盟友从东面向苏联发起进攻,使苏联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不过,日本军队目前在中国陷得太深了,战线太长,虽然他们憎恨和觊觎苏联,但显然自己也有些力不从心。

顾宏源听完,想了一阵,才说:你的分析有点儿道理。就是说只有让日本人从中国战事中脱身出来,跟德国人共同进攻苏联,才能让战火真正远离欧洲。

夏新立:而让日本人从中国脱身最快的方式,就是实现所谓中日之间的和平。我想英国政府可能就是在打这样的算盘。

顾宏源:可是张伯伦应该知道,现在让中国与日本和谈根本不可能啊!除非把大半个中国割让给日本。

夏新立有些忧虑:并不是完全不可能。蒋介石抗战的决心虽然比以前坚定了一些,可是他一贯的反共立场,他身边那些亲日派的游说,都可能让蒋介石作出糊涂的事情来。一旦出现这样的局面,那好不容易才形成的全国统一抗战的局面就会遭到破坏,中国的命运就难以预料了。所以,我们想知道卡尔大使是不是真的来斡旋和谈,而蒋介石的态度又是如何。

顾宏源:我尽力吧。不过我和卡尔大使不可能深谈。

夏新立:这我知道。罗伯特与卡尔大使的私人关系很好,也许你能从罗伯特那里了解到更多有用的东西。怎么样,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顾宏源爽快地答应了。

重庆市中心有一条着名饮食小街。这是那种在山城很普通的街道,坡度很大,而且弯曲着。不少大大小小的饭馆集中在这儿,灯火也还算明亮。一家看上去就与众不同的朝鲜烧烤店里,坐着顾宏源、顾国松和罗伯特。由于战争,许多朝鲜人来到了重庆,其中包括朝鲜反日独立运动的元老李东宁,甚至朝鲜的抗日临时政府也迁到了重庆。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朝鲜男人,说着不太流利的中国话,亲自为他们送菜上桌。桌子上的炭火红红的,屋子里弥漫着烧烤发出的蓝色烟雾。

三个人喝酒过程当中,顾宏源一直试探着罗伯特,希望从他口中知道一些卡尔和蒋介石会谈的情况。没想到罗伯特守口如瓶,一直没有给顾宏源机会。顾宏源有些失望,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时,意大利驻华使馆武官的夫人莫妮卡·罗西出现在店铺的门口。罗伯特喜出望外,把莫妮卡拉进了餐馆,匆匆给顾宏源父子介绍。单身的罗伯特见到这样一个艳丽时髦的女子,心思当然不在顾宏源他们身上了,只顾和莫妮卡搭讪。顾宏源见状,只好拉着儿子和罗伯特告辞,并十分慷慨地先付了账。

顾宏源父子的离去对罗伯特来说当然求之不得,他立刻殷勤地给莫妮卡让了座,然后便海阔天空地开始跟这个意大利女人神聊,直到夜深人静,直到两人都已经醉意浓重。等罗伯特把莫妮卡送回家,自己迈着摇晃的步伐走回自己和顾宏源的住处时,他都还在兴头上,不断地回味莫妮卡告别时印在自己脸颊上的那个轻吻。

罗伯特醉醺醺地推开房门,走进客厅,惊讶地发现顾宏源没睡,还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看书,手里拿着酒杯,笑着,看着罗伯特。

罗伯特竭力控制着身体,来到他对面坐下,笑着说:老朋友,你在一个人喝酒?

顾宏源:是啊,因为我把酒全都让给你和那位迷人的莫妮卡了。

罗伯特哈哈笑了:你说得对。意大利女人的魅力总是难以抗拒的。

顾宏源笑了:再喝一杯?说着,他起身为罗伯特倒了一杯酒,放在他面前。

罗伯特仍然很兴奋,和顾宏源碰了杯:你不想知道今天晚上都发生了什么吗?你为什么不问我?是因为嫉妒?

顾宏源笑了起来:我嫉妒什么?你对女人的吸引力我是不能比的。

罗伯特很受用地笑了:你们东方男人不行。

顾宏源说:我本来以为你会把她带回来过夜的。

罗伯特假装很严肃地:你想让我干什么?破坏英国和意大利两国的关系?她可是意大利武官的妻子。

顾宏源:怎么是破坏,是加强两国关系。

罗伯特哈哈大笑了:这样的观点很有意思。遗憾的是现在那位尊敬的武官先生还在重庆呢!

顾宏源:那会妨碍什么?相信你会有机会的。很快。

罗伯特高兴地和他干杯了,正要接着说下去,顾宏源却突然起身道:晚安。明天你一定还要陪着卡尔大使四处忙碌呢。

罗伯特拉住了他,往两个杯子里再次倒上了酒:不会了,卡尔明天一早就要离开这里。他的使命完成了。

顾宏源漫不经心地:是吗?如此轻松的使命?

酒后的罗伯特明显变得唠叨起来:轻松的使命?那是一次困难的使命。也许我应该这样说,卡尔的使命终结了。

顾宏源笑着:怎么理解?

罗伯特很神秘地问道:你能猜到这次卡尔来见蒋介石的真实意图吗?

顾宏源漫不经心地给出了答案:在中日之间进行和平斡旋。

罗伯特很惊讶地看着顾宏源:你真让我吃惊。

顾宏源微笑了:这并不需要智慧,因为英国政府想把战火引向苏联的意图是始终如一的,也是不加掩饰的。

罗伯特甚至露出了一丝钦佩,同时觉得对顾宏源这样的明白人,已经不需要有什么隐瞒了,于是变得更喋喋不休:你说得对,卡尔来重庆,就是执行英国政府的决定,要把蒋介石和日本人拉到谈判桌上。

顾宏源:好让日本人腾出手来,和德国人一起进攻苏联?不过我认为这是不可能的,因为现在中国人不会答应和谈。

罗伯特:又被你说对了。所以我说卡尔的使命终结了。你明白吗?因为英国的意见被蒋介石拒绝了。

顾宏源笑了笑:是吗?这对中国来说是个好消息。

罗伯特:其实卡尔私下也说过,张伯伦也许就是想在亚洲也签署一个类似《慕尼黑协定》的东西。不过卡尔认为,中国并不想成为东方的捷克斯洛伐克。

顾宏源:我倒是同意大使的判断。

罗伯特接着说:蒋介石要求英国注意日军近期对海南岛和南沙的军事占领,他认为以日本军人的狂妄,他们一定会继续南进,攻占英国在东南亚的属地。到那时候,必将把英国拖入战争……顾宏源很满意,他已经获得了他想要的,或者说是夏新立想要的东西了。所以他决定主动结束这场谈话。他喝完了杯子里的酒,站起来:太晚了,我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晚安。

罗伯特看着他的背影:晚安。看来你对这样的话题毫无兴趣。

为了准备对重庆的战略轰炸,侵华日军在沦陷的汉口建立了飞行基地,并把它命名为“W基地”。这天下午的一次会议上,日本陆军第三飞行团指挥官远藤三郎少将对自己的部下正式下达了日军大本营《第100号作战令》,宣告了重庆大轰炸的开始。散会之后,第三飞行团的军官和士兵们便积极展开了战前准备。重庆雾季的结束,意味着大规模轰炸可以实施。所以,在此之前所进行的那些试探性轰炸完全可以不值一提了。

准备工作一直进行到黄昏才结束。

并不明亮的夕阳照射在停机坪上,几十架整齐排列的重型轰炸机静静地卧在那里,驾驶舱的玻璃将阳光折射着,看上去甚至很绚丽。一架飞机下面,机械师丸川知雄把机首下面的机枪拆卸修理以后正在重新安装,乱七八糟的零件摊在一张油污的毡子上。丸川知雄看上去还非常年轻,圆乎乎的脸上稚气未脱。不过他对工作似乎并不缺少经验,一个人很认真也很自信地工作着。

一辆日军的卡车开过来,上面站了许多高声唱歌的士兵。卡车从丸川知雄面前经过,一个士兵使劲拍打驾驶室的顶部,卡车停了下来。

车上的士兵喊道:丸川君,跟我们进城去吧!

丸川知雄瞟了一眼,没有说话,继续手里的工作,引来车上的士兵们一阵嘲讽的怪叫。

和丸川知雄同一机组的投弹手吉岗干脆跳下车,来到丸川知雄跟前,推了他一下:嘿!你听不见吗?

丸川知雄:我还在工作。

吉岗把他从飞机下面拉出来:走吧,我们要找个地方好好喝一顿。

丸川知雄使劲挣脱了他的手,有些厌烦的样子。

吉岗吃惊地看着他:你还不知道已经下达轰炸令了吧?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可以离开基地了。

丸川知雄傲慢地看看他:我知道轰炸重庆的命令了。看着你们这种样子,我倒是开始担心这样重大的任务怎么可以完成!

吉岗愣了。这时候车上的士兵们却哈哈大笑起来。吉岗这才缓过劲来,拍拍丸川知雄的脑袋,生气地说:你在说什么?!

丸川知雄并不理会大家的嘲笑,固执地朝车上的士兵发问:轰炸支那的战时首都,彻底打垮支那人的抵抗意志,你们准备好了吗?!

回答他的仍然是大家的嘲笑。卡车重新启动了,那个叫吉岗的士兵半开玩笑地踢了丸川知雄一脚,转身跑着追上卡车,攀了上去。

丸川知雄愤愤捡起地上的枪管,朝着卡车做出扫射的样子,嘴里骂着:你们这群混蛋!

同一个黄昏。

重庆郊外小山坡上的高炮阵地,高射炮被伪装网遮盖着,隐藏在绿色的树木丛中。离阵地不远的山脚下,一条清凉的溪水缓缓流过。夕阳的光辉穿过树林,投下闪亮的光斑,林中有鸟儿婉转的鸣叫。暖意融融的夕阳下,一个十七八岁的农村姑娘挑着一担水桶来到小溪边,用半个葫芦做成的水瓢拂开水面上漂浮的树叶,一瓢又一瓢,不紧不慢地将水舀进桶里。粼粼水波映照着她光滑红润的脸庞,在她美丽的眼睛里点燃了灵动的光影。

离她不远处的树林里,几只鸟像是受了惊扰,唧唧喳喳地飞了起来。姑娘并不刻意地抬头看了一眼,然后接着把水舀进桶里。

树林中,在鸟儿飞起来的地方,张旭东躲在一棵树干后面,静静地看着水边的姑娘。在他的眼里,姑娘,小溪,夕阳,波光,那简直就是一幅恬静的山水画。

两个水桶都满了。姑娘弯下腰,把一条长长的辫子甩到了后面,然后轻松地挑起水桶沿着来时的小路离开了。小路在一片平坦的田间延伸,通向一个普通的农舍草房。

张旭东看着远去的姑娘,笑了。是那种很青春、很单纯的笑。

营房那边传来开饭的哨声,张旭东急忙离开了树林。

重庆郊外的空军基地,顾国松和许多机械师正在对为数不多的十几架战斗机进行维护。不过这些飞机破旧得厉害,几乎所有的维护都变成了程度不同的修理。每架飞机下面,几乎都是一大堆拆卸下来的零部件。安富耀的飞机似乎更成问题,顾国松已经把飞机引擎上的螺旋桨都拆下来摆在了地上。

安富耀这时候来到了飞机跟前,踢了一脚放在地上的螺旋桨。

顾国松急忙阻止道:别踢别踢!你还想给我找麻烦呀?

安富耀笑笑:这破飞机,再踢一脚坏不了,不踢它也好不了。

顾国松无奈地笑了:你说得没错。

安富耀:这样子几天能修好啊?

顾国松半开玩笑地说:修好?我要能把它原样再装回去就不错了。

安富耀:不开玩笑。我还要用它再干掉几架日本鬼子的飞机呢!

顾国松:我没开玩笑。这样的破玩意儿要再能飞起来就算不错了,你还指望用它和日本人空战?

安富耀拍拍他的肩膀:老弟,你看看别的飞机,还不全一样吗?没什么好抱怨的,这就是咱们中国空军的实际情况。再说了,用这破玩意儿上天打仗的是我又不是你。你就别那么多废话了。

顾国松看看那些和自己这里一样的破飞机,问道:你知道海外华侨都在给中国空军捐款吗?

安富耀:听说过。

顾国松:很多华侨听说是为中国空军买战斗机,都特别慷慨地捐钱。光是我妈妈捐的钱,应该就可以买下半个战斗机了。

安富耀吃惊地:你们家是大富豪呀?

顾国松没有理他:我是奇怪捐了那么多钱,怎么回到国内一看,还全是这些老掉牙的破飞机?

安富耀笑着说:那些钱恐怕全在孔祥熙他们家的金库里呢!

顾国松问道:孔祥熙是谁?

安富耀:国民政府的财政部长啊!

顾国松无奈地笑了。安富耀起身准备离开,他抬头看看越发晴朗起来的天空,说道:抓紧吧!老弟。哪天日本飞机来了我不能升空作战,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顾国松看着他,叹了口气,也踢了一脚螺旋桨:我倒是希望这玩意儿再也修不好了。让你驾驶它和日本人空战,那是在害你。

安富耀认真地瞪了他一眼: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不许乱来啊!

看着安富耀走了,顾国松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叫住了他:你等等!

安富耀回头看着他。顾国松解开了满是油污的工作服,从穿在里面的军装口袋里拿出一张戏票。

安富耀奇怪地:什么玩意儿?

顾国松:今天中午有个女的来找你,你不在。她让我把这张戏票交给你,请你一定要去。

安富耀一把抢过来,高兴地笑起来:她说这是她的演出吗?

顾国松:这我不知道,好像说是什么话剧。那女的是话剧演员?

安富耀得意地卖关子:你觉得她像话剧演员?

顾国松笑了:那不会是你女朋友吧?让你那么得意!

安富耀说:她要就是呢?

顾国松脱口而出:那你就趁早别当空军了!你不能让那么漂亮的人成了……安富耀阴沉的脸色让他没敢往下说。

周公馆外面的街上,一个伪装成皮鞋匠的特务坐在路口,丁丁当当地钉着鞋掌,还有一个特务在街边来回闲逛。周公馆对面,是几间破旧低矮的民房,其中一间被特务机关作为了监视用的据点。屋子里很黑,郑明坐在一把破椅子上,两只脚高高地翘着,通过半开的门缝观察着对面的周公馆。一副很无聊的样子。

夏新立夹着一个公文包从周公馆里面出来了。从皮鞋匠身边经过的时候,皮鞋匠抬头看看他,说:先生,擦皮鞋!

夏新立回头一笑,笑容里是那种早就识破了对方的嘲弄。皮鞋匠连忙避开他的眼光,埋头接着干活了。

另一个特务离开了街面,钻进房子来到郑明的门口,小声问道:要盯上吗?头儿。

郑明伸伸懒腰站起来,打开了门:交给我吧。真他妈无聊!

特务也不知道他在骂谁,便没敢吭声地回到了街上。

夏新立已经走出老远了,郑明小跑几步,远远地跟了上去。夏新立走得很匆忙,还看了看表,不过倒没有怀疑有人在跟踪他。郑明一直跟在夏新立后面,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不多久,夏新立便走到了济民医院前面的空地里,他停下来,再次看了看手表。大约五十米开外的郑明立即警惕起来,因为从另一个方向,他看见一个穿着上尉军服的男人正在往里走,看见夏新立后他赶了上去,和夏新立走在了一起。郑明以为这有可能是在接头,正试图接近,却看见他们笑吟吟地迎着从医院里面出来的孙翔梦、小华还有余南平过去了。郑明急忙站到了一边。

小华的病已经好了。夏新立和夏程远匆匆赶来就是迎接小华出院的,不过他们还是来晚了一点儿。夏程远高兴地把孩子抱起来,夏新立也凑过去亲了一下。

余南平看一眼夏新立,笑着说:你再晚点儿我们都走了。

夏新立低声说:我去周副主席那儿汇报情况去了。

余南平说:我都奇怪,你能有什么重要情况啊?今天上午周副主席还问我,你怎么还不去见他。

夏新立神秘地笑笑:对不起,无可奉告。

因为小华的出院,孙翔梦的心情也很好。她把孩子从夏程远手里接下来,说:快下来吧。让爸爸开摩托车送我们回家。

夏程远问小华:想回家吗?

小华:我还不知道家是什么样呢。

余南平:可不是嘛!孩子到了重庆就一直待在医院里。

夏程远这时候才说:翔梦,我还有事,只有你带小华先回去了。

孙翔梦不高兴地看着他:你怎么总是有事啊?好不容易今天孩子出院了!

夏新立急忙帮儿子解围道:算了,让他忙去吧。那就妈妈、还有爷爷奶奶一块送小华回家!

一家人在医院门口分手后,夏程远独自走了。郑明稍作判断,便放弃了夏新立,而跟在了夏程远的身后。

市区街道旁的一家西餐馆里灯火通明。餐馆里的顾客挺多,人来人往显得很热闹。郑明坐在一个虽然是角落,但视线很好的位置上。他像是在等人的样子,一张报纸遮住了大半个脸。越过那张报纸,他的眼睛不时地瞟向紧挨着的另一张桌子,那里坐着夏程远和杨春雪。郑明跟踪夏程远到了这里,却发现这个穿着上尉军服的人到这里来是为了和漂亮女人见面。郑明很快就作出了判断———夏程远是背着妻子和家人到这里来和这个时髦的女子见面的。当然,这让他很不爽。

夏程远和杨春雪根本不知道郑明在监视他们,两人都很愉快,杨春雪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

杨春雪端起酒杯,说:和我干一杯。

夏程远笑着问:为什么干杯呢?

杨春雪说:当然是为你儿子今天出院啦!

夏程远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笑得也比较尴尬了。

杨春雪感觉到了,问道:怎么了?你好像不太高兴……夏程远很快调整了情绪:怎么会不高兴?小华能够出院,还多亏了你和你先生的帮忙。来,算我谢谢你们!

和夏程远干杯之后,杨春雪依然端着酒杯,用有些迷离的目光看着他,然后轻轻握住了夏程远的手。两个人默默对视着,眼神里是同样的满足和同样的迷惘。

这时候,唐尚君和几个一看就知道是文艺界的男男女女进来了。杨春雪很及时地发现了丈夫的身影,迅速放开了夏程远的手。唐尚君也看见了他们,连忙走了过来。虽然杨春雪已经恢复了正常,还主动朝他招手,但他来到两个人跟前的时候,仍然难以掩饰心里的猜疑和惊讶。夏程远故作镇静,热情地和唐尚君握手寒暄。

唐尚君问道:孩子的病好了吗?

夏程远:好了。我刚才还对你妻子说呢,今天孩子已经出院了。我真要好好感谢你们俩。

唐尚君语义暧昧地说:你和春雪是老朋友,就不用客气了。你们聊吧,我那边还有几个朋友。

他走了几步又回头对杨春雪说:春雪,一会儿你过来陪他们坐坐?

杨春雪微笑着:我知道。

看着他走了,杨春雪和夏程远都有些忐忑地看着对方,笑容都有些勉强。

杨春雪终于说了句:怎么会偏偏在这儿碰上了。

夏程远苦笑了:我先走了,你去陪他们吧。

杨春雪也只有苦笑,看着夏程远离去。

看见夏程远走了,郑明便放下了手里的报纸,饶有兴趣地看着正在回到丈夫身边去的杨春雪。现在,他已经不打算再跟踪谁了。

虽然是白天,重庆防空司令部的作战室里因为光线不足,仍然开着几盏大灯。几面墙上挂了些“日机来袭路线图”、“空袭警报发布示意图”、“市区警报分布图”等等。作战室里参谋人员和报务人员都在忙碌。

房间中央的大桌子上,副参谋长江庆东和几个参谋正俯身在一张“重庆防空火力分布图”上。一个参谋汇报说:……从过去的情况看,一旦敌机飞临重庆上空,指望空军战斗机升空拦截是不太现实的,只能靠地面的高射炮组成火力网。我们的高炮阵地从整体布局上应该没有问题。

江庆东看着他:完了?

那人回答:完了。

江庆东不高兴地:你说半天全是废话!空军的事情我们管不了,高炮阵地的整体布局就是有问题也来不及调整了,第一没有时间,第二也没有新的高射炮给我们。我要问你的是现在我们的高炮射程不够怎么办?到了夏天,没有了云雾的遮挡,能见度大大提高,敌机可以在更高的高度上扔炸弹,那我们的高射炮就根本无法阻拦敌机的轰炸。

一个军官笑笑说:副参谋长,射程不够,这也不是我们可以解决的问题啊。

江庆东没脾气地苦笑了一下。

这时候,一个副官来到他身边,低声说:司令请你过去。

江庆东对参谋们说:在这儿想不出办法来,大家都到各个高炮阵地上去看看,起码可以多掌握一些情况。

说着他离开了作战室,快步来到防空司令部司令刘峙的办公室。坐在桌子后面的刘峙听见他进来,从面前的几页纸上抬起头,看着他来到面前,才将桌子上的一张照片递给他:这个人你知道吗?

江庆东接过照片看看,照片上的人是夏程远。他回答:他是工兵营的夏程远,从兵工厂借来的排爆专家。怎么回事?

刘峙又把几页纸给了他:你看看吧。这是军统那边今天转来的材料,这个夏程远被他们盯上了。

江庆东有些不安地继续读着材料:他的父亲是《新华日报》记者,母亲是八路军办事处的报务人员,这些早就在他的档案里了。我都知道啊。

刘峙:你接着看。情报处的人发现他和一个从上海来的女演员来往密切,而那个人的丈夫又刚刚从香港来。关系很复杂。

江庆东看完了,因为觉得没什么价值,显得轻松了些:他们到底怀疑什么?

刘峙:怀疑那个女的是共产党,也怀疑那个香港来的人会不会和汪精卫有关系。

江庆东笑了:司令,这不是很荒唐吗?

刘峙看他一眼:荒唐不荒唐你我说了都不算数。但是夏程远这个人既然被他们盯上了,我们就别给自己找麻烦。

江庆东不解地问:你的意思?

刘峙:让他回到他原来的地方去。

江庆东立即反对:这不行。夏程远是工兵营专门请来的排爆专家,日本人更大规模的轰炸就要开始了,离了这个人不行。

刘峙:可他真要出什么问题,你我就都要倒霉了。

江庆东说:司令,夏程远也就是一个工程师,连上尉军服都是借给他穿的,他能出什么问题?他根本不可能接触什么机密情报。大敌当前,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看军统那些家伙纯粹是吃饱了饭没事找事!

刘峙看着他,话说得很圆滑了:私下我可以同意你的说法,也不会强迫你把夏程远立即调走。但是你要明白你可能会担负的责任。懂了吗?

江庆东直截了当地回答:我明白,出了问题一定不会连累司令。

重庆郊外被伪装网遮盖的高炮阵地上,张旭东、杜治国和两个新来的士兵换岗后,挎着枪沿林间小路走下山坡返回营房。杜治国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跟在后面。

张旭东在一个拐弯处站住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杜治国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张旭东拉住了他:别那么无精打采的。跟我走!

杜治国被他不由分说地拉着离开小路,进入了下面的树林。他们来到一堆灌木丛后面,张旭东示意杜治国蹲下身,杜治国不解地看着张旭东,张旭东指了指下面那条缓缓流淌的溪水。杜治国透过灌木丛,看到了张旭东要自己看的目标。小溪边,那个姑娘和往常一样蹲在那里,用水瓢拂开水面上的杂物,不紧不慢地将水舀进桶里。她的脸上依然是那样恬静,粼粼波光依然在她眼睛里闪烁跳跃。

张旭东用胳膊肘轻轻碰一下杜治国,用眼睛问他:怎么样?

杜治国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他虽然也在看着那个姑娘,但显然不是张旭东那种痴迷的样子。

姑娘舀满了水,弯下腰,习惯性地把长辫子甩到了后面,挑起水桶离开了。

看着远去的姑娘,张旭东笑着问:这姑娘好看吧?

杜治国:你没有天天来这儿偷看吧?你怕是该找个媳妇了。

张旭东瞪他一眼:杜治国,你可别把我往歪处想啊!

杜治国笑了:那你就干脆娶了她。

张旭东也笑着说:我就娶她又怎么了?起码会比你的媳妇好看吧!

杜治国:好看又不能当饭吃。走吧,都开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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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文三十万字,半价促销,某才首度尝试架空历史类小说,决定颠覆女尊架空潮流,走男强女弱风,轻松爆笑之余,来点温馨小浪漫,将言情俗套剧情演绎得另类绝伦!】★-----☆-----★某花蓬头垢面、满身淤泥、头顶大肿包,非常狼狈地出现在段萧竹面前,杏眼泛着层层委屈的晶莹。“头儿,你说他家戒备森严、机关重重,不可打草惊蛇,取地下之道才是明智之选,于是我非常听话地照办了。”“然后呢?”“可你没说他家地底下都是花岗石啊!”“…”☆某花衣衫不整、发丝凌乱、手持两块大小不一的石块出现在段萧竹面前,杏眼瞪圆,始终维持高度紧张状态。“头儿,你说他武功盖世、出手不凡,如若撞见,不可轻举妄动,吞下「矣漓」便可假死一时辰,于是我再次非常听话地照办了。”“然后呢?”“可你没说他还留有一狠招--关、门、放、狗!”“…”☆某花裹紧夜行衣,鼻间系个歪斜的蝴蝶结,此时很没形象地挂在后墙上蠕动着,并未发现身后多了一道身影。“墙太高了?”“废话,没看见我翻得这么辛苦吗?真是的,没事把墙砌这么高干嘛,难不成他怕他家娘子红杏出墙?”“…”“我看八成就是,他那么残忍、那么腹黑、又那么变态,娘子红杏出墙是迟早的事!”“残忍?腹黑?变态?”“不止不止,还有冷血、心机重、语障、面瘫等等等等。”“…”“兄台,改天再聊,我得赶紧溜了,要是被他抓到,我又得被残害了。噢,对了,你看我这一直都回不了头,也瞧不见你长相,敢问兄台大名,明儿个好找你。”“乔楚翎!”“啪!”地上腾起一层朦胧的灰尘,它们在这种充满杀气的氛围里活跃地蹿上蹿下,有点太过明显的幸灾乐祸吧?☆“你们谁打得过…他,我白花花就嫁给谁!”某花抬手指向靠在圆柱上一脸悠闲的北漠,摆出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架势,杏眼贼溜溜地与台下人海中的某个黑影传递着暗号。“要是没人打得过我呢?”北漠凤眼一眯,嘴角扬起一丝戏虐。“谁赢我就嫁谁呗!”最好来个全败俱伤,这样我就可以趁乱逃跑了。☆“花儿,你终于可以嫁人了!”“爹,我不要嫁!”“啊?为何?这不是你自己定的规矩么?谁赢你嫁谁!我看这女婿挺好的,又有银子又有气魄,武功又高,最重要的啊,就是肯为你拼死拼活。”“他这么拼是为了把我娶回去好天天把我吊起来抽,不给饭吃,不给床睡,好活活虐死我然后站在一边叉腰仰天大笑…爹,你忍心看你女儿被那种禽兽不如的家伙残害致死吗?”“…可是…”
  • 嫡女棣王妃

    嫡女棣王妃

    “姨娘,夫人似乎断气了~”“哼!这么一碗药都下去了,难道她还能活着不成?”“那这······”一个年纪稍长的人朝着这位称作姨娘的人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婴儿,似乎有些犹豫,“这好歹是个男孩,现在夫人已经死了,如果姨娘把他占为己有,然后得了这府中的中馈······”“嬷嬷?!”女子也不等她的话说完,就打断了她,“你记住了,我恨死了这个女人,她的儿子,只能随着她去,我就是以后自己生不出儿子,抱养别人的,也不会要她的。把他给我扔马桶里面溺了,对外就说一出生就死了!”猩红的嘴唇,吐出来的话却是格外的渗人。嬷嬷还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朝着后面放着马桶的地方走去。却是没有发现旁边地上一个穿着有些破旧的衣服的小女孩此刻正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们两。这是什么情况?自己不是被炸死了吗?怎么会······于此同时,脑中不断有记忆闪现出来,她们是自己的母亲和刚出生的弟弟啊?!不行,先救人。转头看见旁边谁绣花留下的针线跟剪刀,想到自己前世的身手,拿起一根绣花针就朝着那个嬷嬷飞了过去,却在半路上掉落下来,暗骂一声,这人是什么破身体。却引得那两个人听见动静看了过来。女人阴狠的盯着她,“你居然没有死?”微微眯起眼睛,自己的前身也是被她们弄死的了,看样子她们谁也不会放过,抓起旁边的剪刀就冲了过去。随着几声惨叫声,从此以后,府中府外都传遍了她的“美名”——凤家大小姐心肠歹毒,刺伤了府中无数的人,宛如一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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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和他,和他的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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