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小男孩跟自己在王府里见到的小王爷简直是判若两人,虽然眼中的傲气还在,眸中的疏离如昔,可是身上褶皱不堪还粘着泥点的衣服,脸上隐隐约约流露出的惊恐,实在不像是王爷的公子该有的。
妖娆看看皇甫逸文狼狈的装束,再看看自己袖子挽到手腕、裤腿挽到脚踝的衣着,不自觉的从心底涌出一股笑意:“你好好的小王爷不做,干嘛把自己搞得跟逃犯似的?”
皇甫逸文一听逃犯两个字眼圈竟然红了。
妖娆越看越觉得不对:“发生什么事了?”
皇甫逸文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扑到妖娆的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他这一哭妖娆更是慌了手脚,皇甫逸文这个样子自己又没办法问出什么,只能伸手把他搂紧,眼神游移到楚流岚的脸上定住。
你知道的吧?(无声的问题,楚流岚收到后皱眉。)
那又怎样?(无声的回答,妖娆收到后生气。)
说清楚!(无声的命令,楚流岚收到后撇了撇嘴。)
不要?(无声的反抗,妖娆收到后微眯了眼睛,起身拉着皇甫逸文就要离开。)
“你去哪儿?”楚流岚一把拉住妖娆,有些着急的问道。
“找个地方坐下来,先把他哄好,再问问发生什么事了。”妖娆说得理所当然。
这次楚流岚倒是没有反对,不顾皇甫逸文的推拒一手抱起他,一手拉着妖娆朝巷子深处走去。
很简单的客栈,但简单的房间,把哭的睡着了的皇甫逸文放在床上,妖娆环视了一圈之后讪讪地说道:“人家都说狡兔三窟,我还以为遍地都是你家的房呢?”
“你这到底是褒是贬?”楚流岚无奈的摇了摇头,续道:“想听故事的话,把茶倒上?”
“耶?你还拽上了?”妖娆瞪了瞪眼睛,伸手,倒茶,说道:“您老喝茶?”
“你还真势力。”
“少废话,快说!”
“大概你们出京的第二天,边城有战报传到京城,有人密报皇甫瑾麾下的几个将军秘密投降了敌国,而这件事是皇甫瑾默许的。京中便开始有传言,瑾王爷通敌叛国,要夺翼国国主之为,所以才一点儿反对都没有领旨去了南郡。说瑾王爷这一走,便是取到南郡再折返自己的大军驻扎地,过不多时便要领军乱国了。”
“那白痴皇帝就信了?”
“信不信我不知道,但是我们一路行来都有人跟踪,要不是皇甫瑾派人不断的在外围拦截,恐怕咱们早就碰到追兵了。”
妖娆听到这时忽然就笑了:“或者那个消息根本就是皇甫琪派人散播出来的,先给皇甫瑾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再找机会把他的党羽全歼。”接着摇了摇头有些怜悯的说道:“这就是所谓的兄弟么?这样的亲戚还不如没有。”
“你心疼了?”
“我有那么无聊么?”
两人斗嘴的工夫床上的皇甫逸文倏地坐了起来叫道:“不要——”
“不要——”原本睡着的皇甫逸文忽然惊叫着坐了起来。
“小子,没事了,没事了……”妖娆赶紧坐到他的身边,一把将皇甫逸文揽进怀里拍抚着。
皇甫逸文明显是受了惊吓,现在因为妖娆温暖的气息渐渐抽噎着安静了下来。
“小子,你怎么会在这儿?还搞得这么狼狈?”妖娆接过楚流岚递过的毛巾给皇甫逸文抹了把脸,语气中满含意外。
皇甫逸文定了定神,阴冷的目光飘向窗外,说道:“那日父王带着你和几个侍卫出了京城,方连玉就被接到了太后的寝宫。而后皇上就派人来王府名为保护,实则监控。王府中的侍卫大半都先后随父王出京了,剩下的暗卫在我没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不能现身。”
妖娆不解,在皇甫瑾的罪名没有落实之前,王府的主子应该没有生命危险才是,难道皇甫琪就这么憎恨自己的弟弟,不顾大众舆论,非要把瑾王府的上下赶尽杀绝?
“那你出王府是因为——”
“你们走后不到十天,皇上突然派人赐酒……”皇甫逸文双眸中透出的浓浓杀意让妖娆不寒而栗,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不敢置信的看着皇甫逸文,有点颤抖的问道:“他真的要杀了你?”
皇甫逸文不语,可紧绷的表情与身体说明了一切,妖娆瞪大了眼睛半天才咬牙切齿的说道:“杀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王府里上上下下百十口人……皇甫琪是变态么?”
楚流岚皱眉双手搭上了妖娆的双肩,淡漠的说道:“八成是皇甫琪得到了什么新的证据,认定了皇甫瑾并非先帝的亲生骨肉,先前皇甫瑾的生母就是被当今太后举报跟人私通,加上最近边城的确不太平,皇上和太后恐怕是担心瑾王爷找他们报弑母之仇,猜想先下手为强的,杀了这孩子,不过是要斩草除根。”
妖娆盯着楚流岚,眼中满是陌生:“你怎么能这么平淡的说出斩、草、除、根这几个字?难道你们的想法里已经将一个人的性命轻视到如此程度了么?”
楚流岚看着此刻情绪激动的女人,不自觉的有些心疼,世间人性的卑劣,她见得太少了。
“不论你能不能接受,所有的这一切也都是事实,为了权势、地位金钱,人们有的时候能够放弃很多东西,包括人性。”
一字一句听似冷酷却又句句属实的话刺得妖娆从皮肤一直疼到骨子里,这个世界,果然不适合她。可她又能怎么办呢?一时间无力感充斥全身,好累。
楚流岚总觉得忽略了什么,皱眉问道:“就你一个人能逃出瑾王府?还能一路追到这里?”
皇甫逸文浑身一震,咬牙说道:“常静带领着府中的暗卫一路护送我追赶父王,追兵当中还有消失于江湖多年的毒童子,前天山里的一场厮杀中只有我和常静逃了出来,他为了保护我不但受了内伤,而且中毒倒在称南的一座破庙里了,我为了找药进城,在街角的时候,被你们发现了。”
妖娆脸色苍白的拽着皇甫逸文的衣领把他提到自己的面前:“你就把他这么仍在破庙里?干嘛现在才说?”
皇甫逸文毕竟还是个孩子,此刻被妖娆一吼顿时红了眼眶,抖声说道:“他原本就伤的极重,现下又过了一天,恐怕凶多吉少了……”
“破庙在哪?”妖娆努力抑制着一巴掌扇过去的冲动,拼命的告诉自己这是个孩子,一个受了惊吓的孩子。
深夜,城南的一处农家草房。
妖娆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常静,俊朗的脸上瘦削的只剩苍白,她记得他的怀抱很温暖的,可现在双手贴近他的胸口,能够感受到的只剩下十分微弱的心跳了。
看着楚流岚一针一针就快把常静扎成刺猬了,可他紧闭的双眼仍旧没有张开的迹象。妖娆急了——“他到底怎么样了,你到底会不会治啊?实在不行咱请个大夫——”
楚流岚一个冰冷的眼神把妖娆冻在原地,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这世上若我救不了他,他便只能等死了。”
妖娆扁了扁嘴嘀咕道:“你又没告诉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