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之后,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只差良辰未至。整个婚礼竟然只有三个人,实在未免有些冷清。过绝不想就这样寒酸地将蝶舞衣迎娶过门,他的心中徒生一个想法。
“舞衣,现在离良辰吉时还有一个时辰,我出去办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保证一定会准时回来的。”
大婚在即,过竟要出去办事?究竟什么事这么重要?他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去办?蝶舞衣沉默了一阵,最后还是答应了。没想到的是,她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三年多。过再也没有出现,如果他还活着,为什么他没有回来成婚?
那一天,她等到了傍晚日落的时候,依然没有过的音讯。为了避免她伤心,前辈早已出去寻找过的影子。整个空旷的山谷就剩下她孤独一人。蝶舞衣一生受过太多伤害,唯有这一次,寂寞一点点侵蚀她的心,她才知道,原来等待是这么痛苦。
日落之后,她终于忍不住步出小屋,甫出小屋,一股清香便扑鼻而来。这香味很独特,单是闻一闻,便让人精神百倍。而这香气的来源,就在小屋的不远。蝶舞衣不禁加快了脚步。入眼的,竟是一朵珍奇无比的雪莲。这种地方怎么会有雪莲?雪莲不是只有天山才有吗?这样珍贵的东西,没有人会随便丢弃在这里,唯一的解释,便是过!难怪他一定要在大婚前去办一件事,他是不想自己如此寒酸地过门吧?可是,为什么他一去不复返?既然他没有回来,这雪莲又是谁送回来的?
妃月一直站在窗口,直到蝶舞衣说完,她亦没有发言。她和过竟有那样凄美的过去吗?也难怪过一遇到她心性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想来,他虽然已经忘记了她,但对她的爱,却深入骨髓,任时间无情,亦无法将之洗刷。
也许妃月对她的话,已经深信不疑。但玄衣的心中还有几分疑问。“姑娘,你说你们四年之前便已认识,而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拥有了恶魔之手。而恶魔之手又是二十年前被砍下的,一只手一旦离开身体,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变得腐烂,所以,那时候过至少也应该长大了,不然他的身体根本不可能与恶魔之手相符。如果是这样,那么过如今至少也该有四十岁了,为何他看上去,却是一个二十多岁的人?”
“这个问题,让老夫来解答。”这陌生的声音赫然来自屋外,是谁在门外偷听他们讲话?他又怎么会知道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
大家正疑惑间,一个人已经推门而入。这个人一身黑衣,整张脸都裹在面巾之下,让人无法看见他的真面目。唯有一双眼睛裸露在外,这双眼睛给人的感觉,是深不见底。他一定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
“你是谁?怎么可以在门外偷听?”小忧第一个开口,在他看来,对这样的小人,自然没有必要客气。
“偷听?老夫对城了如指掌,又何须偷听?”哦,这么说,难道他就是……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花心才醒过来。身体不知道为何,竟虚弱地难受。难得的是,云羽居然还守在身边。他用微弱的声音问到:“这是哪里?我们为什么没事?”心中还有几个疑问,他却没有问出口,他怕一问出口,他们之间就再也不能和以前那般打打闹闹,像对欢喜冤家。而且不管怎样,她都还守护在自己身边,这已经足以让他释怀被她陷害的芥蒂。
云羽不敢看花心的脸,做错了事的人,总会如此心虚。她随便扯了个谎:“有个戴着斗笠的高手救了我们。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花心艰难地一笑,答道:“我知道他是谁,他的名字叫天罗,是十多年前敢于刺秦王的荆轲遗孤。爹惨死于秦王宫,而他居然还能为朝廷卖命,这样的胸襟,的确让我自叹不如。”
“他跟你说的这些吗?”云羽的脸上有些怪怪的表情,令人费解。
“嗯,他说死神之镰本不属于人间,应该让我把它还回去。他还说家仇国恨,跟天下苍生的生死存亡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如今,我倒也想看看,做出他那样的选择,会不会令人更快乐?”这么说来,花心是不是愿意把死神之镰送回去?
“你说的死神之镰,就是这块黑石?它不属于人间?那应该属于哪里?”
“你不应该打听关于那个世界的事,因为世界上最残酷的,往往是真相。”
“连过都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世,你又怎会对他了如指掌?”小忧不禁对这个说大话的人嗤之以鼻。
“小忧,怎可对前辈无礼?”玄衣训斥道。
那位刚进来的黑衣人将门掩上,然后才缓缓转过身来,徐徐摘下面纱。“他之所以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世,原因全在于我。”
“难道你就是,城的师父?”蝶舞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说出口的话。一个在过十多岁就离开从此不知所踪的人,如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错,我就是那个收养他,教他武功,医学的师父官天佑。”这个人的面纱终于除下,他的一张老脸上布满了伤口,触目惊心。
单是一张脸上就有这么多伤痕,那他的身上呢?会否还有更多让人惨不忍睹的伤疤?他既能打败恶魔,更将他的左手驳在过的身上,那天下还有什么人可以将他伤成这样?
“二十年了,没想到,连你都变成了这副模样。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玄衣对官天佑还有点印象,他深知此人智慧天下无双,能把他逼至东躲西藏,满脸是伤的人绝不多见。
官天佑一声暗叹:“这个世界远比你我想象中更为复杂得多,就算说你我是井底之蛙,亦不为过。”官天佑见多识广,这句话一定有他的道理。但,这个世界究竟还有什么秘密不为人知,那就难以猜测了。
过从官天佑进来后,就一直陷入痛苦的回忆之中,他觉得这个人的音容十分熟悉,可又难以忆起更多的相关信息。
蝶舞衣见状,更是紧握过的手对他说道:“城,你师父来了,他一定可以揭开你的身世之谜,你就不必努力去回忆了。”
过点点头,他的大脑一片混乱,盲无头绪,也唯有让师父来揭秘。
官天佑正要揭秘的时候,一直未有说话的妃月终于开口,而她说的第一句话,竟是:“不好!”
“怎么了?月姐姐?”小忧最为好奇,往窗口奔去。
妃月看到了什么?怎么会突然说出一句不好?答案,就在眼前。小忧这一眼看去,亦吐出了同样的一句话:“不好,师父。”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蝶舞衣有些不安了。如果在这个时候,再来什么麻烦,可如何是好?
“师父,我们被包围了!而且这些人,似乎全都是绝顶高手!”
全都是绝顶高手?小忧的实力亦可算江湖中一流高手,在他眼中看来都是高手的话,那么想必十分可怕。可是,就算是名震四方的七杀追魂团恐怕也没有这么多绝顶高手吧?难道他们是为了追官天佑而来?官天佑到底得罪了谁?
“他们追了老夫二十年,老夫今日现身此地,他们自然也会来的。”官天佑说着的时候,玄衣已经走到窗口。来的竟然有三十多人,而且小忧说的一点都不夸张,这些人全都是与渡苍穹一个级别的绝顶高手!
这些人就站在客栈门外的柳树下。虽然夜色朦胧,距离又远,但他们瞥来的眼神个个凌厉无匹,震慑群雄。。一个渡苍穹就足以让玄衣穷于应付,更何况,这么多同等级别的高手。看来官天佑说他们是井底之蛙,还真是没错。
玄衣的眼神都是将精光内敛,可他一站到窗口,便引起了诸多高手的注意。其中一人单独站在一颗柳树下,他未有抬头,亦未拔剑。一个人形只影单,看上去好不寂寞!
此人才是这些人中,最厉害的高手,他还是未动,但他身边的柳树却开始动了。这本是秋天,落叶并不奇怪,真正奇怪的是,这些叶一离开树枝,就如同一柄柄飞刀向玄衣所处的窗口飞来。这劲道之快,已大有超越声速之势!
玄衣的右拳已聚满了真气,面对这样强大的攻势,未有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然而他的拳还未出,那些柳叶就在离窗口尺余之遥的地方顿失劲道,化为普通的树叶随风而走。
“咦?怎么会这样?”不可能是那人故意手下留情吧?那到底是谁出手化解了这攻势?
再看那些人,似乎都无出手之意,难道是官天佑在这里布下了阵法?阻挡了他们的攻势?
第一击失败,那个柳树下的孤独男人终于出剑。他的剑如一颗流星般划过,光辉耀人,直向玄衣飞刺而来。这一剑的速度,简直超越了玄衣眼力所能分辨的极限,他只能看到一个光点往自己袭来。这个光点最可怕的地方并非快,而是它具备着一股摄人心魄的魔力,不但妃月小忧被它震慑,无力他想,就连玄衣亦忘记了反抗!好可怕的一剑!
方才,官天佑的阵法能挡住树叶,又能挡住这个人的剑吗?
也许能的,如果官天佑没有几分真本事,又怎可能被他们追杀二十年不死?
这一道长达三尺五寸的光芒在离窗口尺余的地方受阻,迅速缩短为一个真正的光点,然后连这个光点也消失了。妃月和小忧回神较慢,尚未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玄衣很快就回过神来,并且看见一堆白粉状的东西正往下坠落。玄衣的心头不禁一阵惊骇莫名,方才那一剑如此厉害,没想到还是被官天佑的阵法阻住,最后竟然连剑都化为铁粉,真是太可怕了。
“你布下的到底是什么阵法?竟然连这样的高手,攻势都被挡在外边,看来你的阵法,比二十年前还要精进了不少啊!”玄衣看来看去,都不知道官天佑到底在哪里做了手脚。心中更为叹服。
孰料官天佑却摇摇头,说:“你错了,老夫要是有这等本事,还至于逃跑二十年吗?”
“既然你没有在客栈外布置阵法,那为何这些高手未有攻进来?”玄衣更是大惑不解。
“你忘了老夫叫什么名字了吗?”
“天佑?你的意思是,上天在保佑你?这怎么可能?”如果这个世上真的存在天,那为什么过去五十年,恶魔横行天下的时候,它不出手相救?它连苍生的存亡都不放在心上,又何况是他区区一个人?
官天佑点点头,脸上浮现一股罕见的笑意:“若没有天佑,老夫又怎敢出现在这里?”
“你到底做了什么?天怎么会不佑苍生,独独佑你?”不单玄衣,就连蝶舞衣亦觉得官天佑的话越来越离谱了。
官天佑自豪地一笑说道:“也许它是看重了老夫的才能,想让老夫早点归天为它效力吧?”既然想让他早些归天,又何以还要保佑他不受伤害?官天佑话中的天,究竟是谁?
“二十年前,老夫以一个奇门阵法打败了横行天下二十年的人间噩梦魇之后,就已被它邀请归天效力,可老夫却自认在人间已无对手,情愿在人间做一个第一人,也比在天上做一个军师强。唉,如果再让老夫选一次,老夫必会选择归天亦不留在人间!”
玄衣还想多问,来解决心中疑惑,但官天佑却不想在此多言,遂转移话题道:“你们不是想知道我徒儿的身世之谜吗?老夫如今就给你们一个合理解释!”
听到这句话,蝶舞衣的双眼顿时亮起来,要知道她最关心的还是过,官天佑口中的什么天,她知与不知根本无关紧要。
“城儿,如今应该是三十五岁,他的那只恶魔之手是老夫在二十年前给他驳上的,那时候,他才十五岁,不过,他的身体跟常人有异,十五岁的时候,他就已像个二十多岁的人。而这只从魇身上砍下来的手,竟出奇地与他的左肩相吻合,这只左手似乎注定应该属于他一样。你们也知道,在这只恶魔左手里面,蕴含有一股恶魔的真气,这股真气非常独特,暂缓了过的衰老速度,才会让过跟二十年前一模一样。”
“恶魔真气还可以暂缓一个人的衰老?那岂不是说,只要恶魔真气还在他体内,他就可以长生不死?”听到官天佑的话,蝶舞衣震惊之余,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否应该高兴还是伤悲。
“魇从出道开始横行天下三十年,到二十年前被官天佑以阵法困住为止,他整个人就没有任何衰老的迹象。也许恶魔真气真的可以让人长生不老,而这样的东西,势必有很多人想要抢到手。这就是你被追杀二十余载的原因对吗?”玄衣分析地极为有理,官天佑点点头,表示赞同。
“世人尽皆贪婪,拥有恶魔之气本可算得上一件好事,却也要因为世人的贪婪而变得糟糕。唉……”玄衣一声长叹。
“前辈,既然你也承认过就是兵临城下,那为何他却没有与我的那段记忆?难道说,恶魔之手给他带来的,还有一个副作用吗?”蝶舞衣最想的,还是过能找回属于自己的记忆,延续他们迟来了十年的姻缘。
“不,他之所以会忘记你,全因为老夫要他忘记。拥有恶魔之手的他本不该涉足江湖。只可惜事情最终还是演变到了这种地步,如果恶魔之手还留在他身上,他的命将会跟老夫一样苦不堪言。老夫此次前来,就是想把恶魔之手带走,并恢复他的记忆。”
“只可惜你来得太晚了。”玄衣说道。
“你什么意思?难道恶魔之手已经……”官天佑一眼往床上的过瞥去,眼见过的左手安然无恙,他才略微放心。
“几天前,过生命垂危,老夫为了救他,已经将他左手里的恶魔真气打散,遍布全身。而那恶魔真气还携带着魇的记忆,导致过的记忆混乱不堪,而且他每一次动用恶魔真气,魇的记忆就会在他的大脑里根深蒂固一分,只怕如今你就算把左手给他取走,也无法解决问题了。”
听完解释后,官天佑又是一声沉叹:“逃来逃去,终究还是逃不掉命运的安排。不过老夫既然来了,就替他揭开记忆封印,让他明白自己到底是谁吧!”
官天佑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小的包裹,里面除了用于针灸的银针,还有一些药草,这些都是要帮助过恢复记忆的必需品。
“在城儿的大脑里,留有一股老夫用以封印他记忆的真气,要想他恢复记忆,就必须将这股真气从大脑里驱出,但若那样做了,他大脑记忆区域将无法抵挡恶魔记忆的侵袭。顺便提一下,携带恶魔记忆的并非它的真气,而是他那只左手。在医学上我们称之为肉体记忆。现今唯一让恶魔真气离开城儿身体的办法,那就是找到魇。而魇,早已不知所踪多年,如今生死尚且未卜,所以这条路根本就行不通。老夫唯有用另外一股真气,将过的记忆区域保护起来,但,他若持续动用恶魔真气,这一招也将失效。一切,就看命运的安排了。”官天佑一边说着,一边给过的头脑扎针,大家没有说话,生怕打扰了他,要是一针扎错,问题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