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魂将一把钥匙丢给他,然后背负双手,从回廊离去。只留下了一句话给凌川,“带上这把钥匙,去找库蔷夫。他知道你要什么。”
残魂的赤焰计划,跟库蔷夫有什么关系?难道他早已料到会有今日局面,而把对策存在了库房之中?如果是这样,那么残魂能攀到今天的位置,也确有其过人之处。
凌川怀着一腹的疑问,往库房走去。库房是用来储存一个组织所需物资的地方,所以库房无论如何都有它的重要性。正是出于安全因素的考虑,秋水堂才把库房设计在了地下室。库房的出口在一空置的房间里,而这房间的门有两个明哨,三个暗哨把守。岗位实行一个时辰轮换制,绝对保证哨兵精神饱满。
虽说凌川在秋水堂的地位迅速攀升,但这里的守卫也是再三盘问之后才放他进去。由此可见,库房被守卫地多么严密。
进入房间之后,还需要两人的协助,才能乘坐人力升降梯到达地下室。这一路还得自己照明。真不知道这样的设计,往里外运输物资怎么办。在一间空旷的地下室里,凌川见到了秋水堂的库蔷夫。
这家伙已经超过八十岁了,平时就盘坐在这间地下室中间的平台上。他耐心极好,随便一坐就是一天过去。这老家伙的脸上满是纹路,这漆黑斗室,全靠凌川手中的灯笼照明。灯笼的光线非常微弱,加之他脸上的皱纹太多太深,光影交错下,形成无数黑色横线,把他的脸分割成许多块。任谁看上去都会觉得有些狰狞可怖。
库蔷夫那一双深陷进去的眼睛,更是一点光芒都没有。
“年轻人,你到这里来做什么?”老者开口,凌川竟看不到他一颗牙齿。
“堂主有令,要我启动赤焰计划。”凌川生怕他看不见,特意把堂主给的那把钥匙放在灯笼边上。
老人家只瞥了一眼,然后缓缓下台,一边掏钥匙一边向库房大门走去。“秋水堂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竟要启动赤焰计划?”
凌川没想到,自己不过提了一下赤焰计划,他便已知道秋水堂发生了重大变故,看来,他对这赤焰计划倒是非常了解啊。
老者先打开了一道门,进入另外一间地下室,这间地下室也是空荡荡的,什么东西也没有。只在对面墙上有两道门。他打开了左边的门,又是一间空房,这一间空房也有一面墙开了两道门。
看来赤焰计划必是极为重要之物,否则怎么可能弄个迷宫似的地下室来藏匿?
最后,凌川随着老者进入了一个满是书柜的房间。他们进来后,也不知老者碰了哪里,整个房间登时亮起了四盏灯,将一切照的透亮。
十层檀香木柜并列成七排,几乎将整个房间都占据了。凌川一进来,就闻到了一股用来驱虫防潮的香樟木的味道。
在木柜上,钉着很多刻有文字的木块。其中就有一块刻的是赤焰计划。在它的右边,还依次有暗影计划,刺燕计划,百花计划,凤凰计划,飞龙计划……
天啦,这七排十层木柜竟全都是用来储存计划的地方?算起来,岂不是有好几百个计划?这些计划到底是用来应付什么的?怎么会这么多?凌川暗暗为堂主的智慧所惊骇。更没有想到,原来这暗影计划,竟是他提出来的!
“这些,都是堂主为防不测而提出的计划。他亲自以刀刻在竹简上,封存在这里。他更吩咐老夫,除非万不得已,否则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里的计划是什么。堂主肯让你来这里,说明他对你很器重啊。”老者说话间,拍了拍凌川的肩膀。
听闻他的话,凌川自然感觉到受宠若惊。心中也愈加好奇,这些计划怎么会如此重要?
老者用凌川给的钥匙打开了装有赤焰计划的柜子,从里面取出一块竹简。他甚至未有打开看便已交给凌川。这竹简既是堂主亲自封存的,钥匙又不在他这里,那么他应该不知道竹简上的内容吧?何以他一点都不好奇呢?但很快,凌川就释然了。如若这老者好奇心过重,堂主又怎会派他驻守这里?
“拿到了东西,就赶快走吧。这里,不是你应该久留的地方。”这里好不容易才来一个人,他竟如此急着赶人家走。真是一个耐得住寂寞的老人家。
凌川亦不是什么多愁善感之徒,他只是向老者躬身一礼,算是对老人家的尊重。然后便举着火把离开了。
出了库房,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竹简,阅读上面记载的内容。看到最后几行字的时候,凌川不禁自言自语道:“妙!果然不愧为一堂之主,竟然早在几年前就拟下了这些计划。秋水堂有了这些计划,百年之内,必能不倒!”究竟赤焰计划是什么计划,何以凌川看了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现在,秋水堂正是需要增加人手的时候,否则,单是七杀追魂团七个分堂之间的竞争都会让他们难以立足。更遑论江湖中日益凶险的斗争。残魂在这个时候,启动赤焰计划,想必也是为了增加人手。但,从全国各地搜集孤儿都难以满足秋水堂的需要,那他的赤焰计划又将如何解决秋水堂的危机?
在秋水堂里,有一片紫竹林,这竹林是残魂的最爱,任何人都不得靠近,更不得损坏其中竹子。只有紫竹林中落叶颇多的时候,才会有一些人获准入内清扫。
在紫竹林的中央,有一间以紫竹为料修建的书苑。残魂闲来无事,就会在这里坐坐,听听外面风过戏竹林之声。
残魂有心事,否则他便不会一个人躲在书苑。但残魂的过去,秋水堂里无人知晓,更无人敢问。是以,没有人知道,他的心中到底藏着什么心事。
此时的残魂,正斜倚着窗口,双目微掩,看样子,像是在午休。习习凉风拂过,调皮地捋着他的胡子,看上去好不惬意!残魂的一张老脸,竟在不知不觉中浮现一丝久违的笑容。他是不是在做一个美梦呢?
突然,风大了些。紫竹林也随之舞得更厉害,不时地发出吱吱乐声。残魂双眼皮依然未动,但脸上那丝笑容却迅速消失地无影无踪。
“魈影,你来了。”残魂说话的时候,依然保持着之前的睡姿。
与残魂隔着一面窗的魈影答到:“是,堂主。”没想到,他竟可以获准到达这里?
“去,帮我找一个人。”
“不知堂主要属下找的人是谁?”
“聪明人。”残魂的回答,无疑是玄之又玄。俗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那整个天下,岂不是至少有三百六十个聪明人?那残魂要魈影找的聪明人到底是其中哪一个呢?
然而,魈影听闻他说聪明人三个字,却顷刻会意,已然明白他要自己找谁。“是,属下这就去办。”魈影的人早已不见,但话音却还饶林不绝。
看样子,他的伤势已无大碍,恐怕他的实力,比之前还要恐怖了。
魈影刚走不久,残魂就突然睁开双眼,然后叹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什么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他要找的聪明人又是谁?以目前的情况推论,他找聪明人显然就是为了应付这终究还是来了。
是什么来了?竟然残魂都感到难以应付需要他请别人?
百丈悬崖之下的密林中,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穿梭其间,速度之快,身手之灵敏,简直比猿猴都还要略胜一筹。这林虽密,却正好成了他练就身手的天然场子。
但,马有失蹄,人亦有失足的时候。这小家伙大概是玩得太得意忘形了,竟要挑战前所未有的跨度。他要借着这树枝的反弹之力,直跨过十丈的距离,落到那边的一颗树上。他决心一定,不顾内心的恐惧,便已付诸行动。谁知他太用力了,那树枝还未将他弹飞便已断裂。未有获得足够推力的他只跨越了五丈的距离便往下栽去。他随手抓住了一根枝桠,不过那枝桠太过纤细的腰肢完全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道,当即惨叫一声断裂。从半空摔落的他竟未感觉多少疼痛。他暗暗惊奇,这里怎么有一块很软的土地啊?
小忧翻身起立,这才发现自己并非落在了一块很软的土地上避免了自己的疼痛,而是有两个人给自己垫了底。
这两个人是一男一女,昏迷不醒却还搂搂抱抱的。不过,这位姐姐生的可真漂亮,他弱小的年纪也看得有些痴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他才赫然想起一件事似的,施展轻功迅速往回赶去。在密林的尽头,坐落着一座木屋,木屋前还种着鲜花。时近黄昏,这木屋顶的烟囱正徐徐升起一缕缕轻烟。
“师父,徒儿回来了。”小忧在房前跪下,冲里面喊到。
“为何现在才回来?”这屋里传出一个极为严厉的声音,似乎在为他回来太迟而加以责怪。
方才还在密林之中玩得无忧无虑,忘乎所以,现在却跪在房前噤若寒蝉,可想而知他多么畏惧这个师父。
“回禀师父,徒儿刚刚在密林之中发现了两个人。”
“哦?既然他们能来这里,想必武功极高,那你又是怎么逃回来的?”
“回禀师父,他们早已昏迷过去,徒儿也不知是否应该搭救,所以才迟回了。”
“忧儿,为师是怎么教导你的?”虽然小忧已经给出了自己迟回的理由,但这位师父的语气却依然未有半点缓和。“身为无双鬼谷的弟子,就要时时刻刻谨记无双鬼谷的规矩。为师早就告诫过你,无论你在外边做什么,必须在天黑前赶回来。那两个人既已昏迷,便绝无本事阻碍你回来。而你竟然为搭救他们与否犹豫这么长时间,实在该罚!”老者说话间,屋外的一口盛满清水的石缸竟缓缓升起,往小忧身上压去。这石缸长达两米,宽及尺余,少说也有两三百斤,更何况这缸中盛满了水。一个十岁的小孩能承受的住这么重的东西吗?这老家伙未免也太狠了。
“小忧,你要永远记住今天为师讲的话。该决断的时候,就要决断。很多时候,别人根本就不会给你考虑的时间。你今日分不出到底是救人重要,还是遵守本派门规重要,以后就很有可能再犯同样的错。在为师回来之前,水缸中的水不能有半点洒出,否则你就要举着它度过这个夜晚。”
天,这老头竟如此折磨一个十岁小孩?他到底于心何忍?这老头心肠如此冷硬,想必这无双鬼谷必是邪教。唉,可怜的孩子,从小便要受其毒害。当真可悲!
很快,小忧的脸上便已布满了汗珠。他举着水缸的双手,正微微颤抖着。一不小心,缸中的水就会倾泻而出,届时,他的厄运就来了。然而师父说要出去,却怎么不见他开门呢?师父久久不出去,回来的时间就会越晚。而他已经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
饶是如此,他却没有就此放弃的意思。无论如何,他都要撑到最后一刻,他要打破自己的极限!否则,又如何替自己的双亲复仇?
木屋的大门还是紧闭的,小忧甚至没有看见他从屋里出来。可这老儿其实早已不在屋中。他已经找到了小忧所说的那对男女。
瞧见那对男女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有些轻微的变化。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对男女会是他们。虽说他并不认识他们,不过几天前,却救过他们一次。从救他们的时候,他就已发现他们惹上的麻烦不小。所以他才会连夜搬迁,到了这里。可为什么,才几天又被他们碰上了?这就是天意吗?百丈悬崖上跳下来,竟然毫发无损,这不是天意又是什么?
他一一为两人把了脉,这女的还好,不过是几天劳累,未经进食,虚弱得很,只要稍加调养,很快就能好。但这男的,他的经脉已经萎缩,就算现在能给他输入足够的鲜血,也救不了他。这男的到底遭遇了什么不测,怎么会被害至这个样子?更为夸张的是,失去一半鲜血,经脉逐渐萎缩的他如今竟还未死去,他的脉搏还在无力地跳动着。
玄衣老人仔细看了看这男的,他全身都因为失去水份而干瘪,失去活人应有的弹性和温度,唯有那只左手还和生前一模一样,未有什么变化。难道是这样的?
老人心中已经明白了几分。他五指轻轻划过过的左肩,过的衣服就被他划出一条口子。透过口子,他看到了一样东西。这样东西更加证明了他的想法没错。他的手缓缓移到了过的脖子,只要他一运功,过的心跳就会永远停止了。
上次,他救了过和妃月,何以这时候却要杀了过呢?难道,跟他在过的肩头上看到的东西有关?那是一件什么东西呢?
就在过命悬一线的时候,玄衣却似察觉了什么,移向过的脖子的手突然五指一张,五道剑光从手指迸出,直冲前方密林刺去。被剑光折断的枝桠纷纷落下,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东西。但玄衣绝对相信自己的感觉,方才一定有一个人在暗中窥视着他!这个人是谁?竟可以逃脱自己的偷袭。不管这个人是谁,肯定是冲着过来的。玄衣本打算杀了过,但此时,他却突然改变了主意。他也不避嫌,一手携起一人,往回走去。
小忧还在苦苦支撑,他年纪轻轻,不想功力却颇为深厚,到现在为止,缸中的水还未有一点洒出。可就在这时,一只折翼的小鸟从天而降,落到了水缸之中。水花四溅,自然免不了有些洒落石缸之外。这本也怪不了小忧,就算玄衣看见了,亦绝不该责怪他。可那折翼的小鸟还活着,它正在水中苦苦挣扎。那扑通扑通的水声仿佛是它发出的求救信号。
小鸟此时的心情,小忧是再明白不过了。看着自己父母被别人残忍杀害,而他还在火海中苦苦挣扎。那种绝望的心,他再明白不过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决意要救它一命。
小忧放下头顶水缸,将那只可怜的小鸟自水中捞起。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师父回来了!他已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师父,我……”小忧想为自己解释。但玄衣却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
“闭嘴,只有弱者,才会为自己的过错进行解释!”
小忧一脸委屈地垂下头去,为什么师父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自己?难道他无论做什么都是错吗?
“小忧,你方才竟为了一只畜牲,又一次违背了师父的命令。我不是说过,在我回来之前,你绝不可以放下石缸吗?”
小忧依然垂头不语。既然师父不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那他还说什么呢?
“你抬起头来回答我!”玄衣老人似乎已经胸怀怒气。
小忧缓缓抬头,眼中满是不服的神色:“师父,徒儿斗胆想问您一句,徒儿遵守门规在你看来是正确的,而救一只可怜的小鸟在徒儿看来也是正确的,可这两件事如今发生了冲突,徒儿不过是做了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师父就认为那是错的,那到底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
谁会相信一个十岁的小孩,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玄衣足足盯了小忧三秒钟没有说话,小忧的目光亦没有回避,因为他相信自己方才说的没有错!凭什么师父说的话就一定是对的?
“哈哈哈…”玄衣突然仰天大笑起来,方才的怒气竟消失得无影无踪。本以为他被一个孩子教训了,会大发雷霆,狠狠地责罚小忧。但,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记恨。玄衣的心,绝不是一般人能猜透的。
“好,说得好!”玄衣拍拍小忧的肩膀说道,“小忧,你要记住,对错都是人定的,所以对也许并非对,错也并非错。杀一个人是错的,但若杀了这个人可以造福千千万万百姓呢?”
小忧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回答到:“师父,徒儿记住了。”
“很好,今天的处罚就取消了。去屋里看看,饭好了没。”只三言两语,师徒之间的距离便已拉近不少。小忧捧着鸟儿,高兴地往屋里奔去。他,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其实,方才那只鸟儿,是他亲手扔进石缸的。他本来是想看看,这一次,他还会不会犹豫不决。但没想到,这徒儿的资质竟远远高过他所期待的值。将来,这小家伙必然能名动一方。不过,跟另外一个人比起来,就差得太远了。
无双鬼谷的第十一代弟子,你如今为何还在潜伏,你究竟在等什么?为何江湖中,还看不到你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