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战斗处于胶着状态,不过德拉帕达的军队并没有准备好迎接第二轮攻击,很快,他们就在勇猛的潘达瓦面前败下阵来。国王只能在如冰雹般落下的箭雨中拼死抵抗。当阿遮那靠近国王的马车时,他跳下战车,把弓扔在一旁,一把抓住国王的宝剑,狠狠将它从国王手中夺了下来。
“现在,你是我们的俘虏了,”他说道,“不过你没有生命危险,除非德罗纳希望那样做。”
一听到这个名字,德拉帕达的脸色就变白了。当他被送到老婆罗门面前时,胜利的潘达瓦兄弟正将自己的老师高高举在肩膀上欢呼。德拉帕达想起自己年少时的誓言,还有自己粗暴的背信弃义,羞愧地低下了头。
“不用害怕,我不会要你的人头,德拉帕达,”德罗纳说道,“我并不对你心怀怨恨。只是你曾经说过,只有国王才能成为你的朋友,那么从今天开始你就分一半潘奇拉王国给我吧。这样,我们就都成为王国的统治者了,这样或许可以延续我们的友谊。”
在这种局势下,德拉帕达无计可施,只能接受这些条件。所以当一切结束后,他发现自己只拥有位于恒河南边,相当于原先版图一半的领土。
德罗纳告别了他的学生们,前往恒河北边,去做另一半领土的国王了。年轻的武士们伤感地踏上了回家的旅程。他们知道,德罗纳离开他们了,他们快乐的森林聚会也将不复存在,无忧的少年时光将要让位给成年后的重大责任了。
阿遮那,由于取得了胜利,被推举为队伍的头领。
为了打发漫长无聊的行程,大家边走边唱起歌,歌颂阿遮那的非凡才能:诸神保佑潘达瓦家族!
瞧,我们的兄弟阿遮那,
一张弓能同时射出五十支箭。
什么兵器他都会使用!
他征服了潘奇拉,在众武士中他高高在上。
他不就是沐浴在金色阳光下的棕榈树吗?
杜尤丹和卡那走在队伍的最后。当他们听见歌声时,深深地将头低下,气愤和羞愧浮上了他们高贵的脸庞。“报仇!”杜尤丹压低了嗓音说道。“时机会到来的。”他的同伴回应说。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说过一个字,直到大家回到毗湿摩王宫。
人们早就通过使者听说了潘达瓦兄弟的辉煌战绩,他们用旗帜、彩带、鲜花将房屋和树木都装扮起来,迎接勇士们回家。确实,这五兄弟太有声望了,以至于毗湿摩国王都觉得,这是任命约迪西思拉为王位继承人,并赐予荣誉和特权给其他几兄弟的恰当时机。
国王明显带有偏爱的决定,使他们年长的堂兄嫉妒到了极点,他决定,要不择一切手段立即除掉他的王位竞争者。于是,杜尤丹来到父亲——瞎眼的特拉思塔拉思特拉面前。
“您瞧瞧,父亲,”杜尤丹说道,“只要我的堂兄弟们留在宫廷里,我们库鲁兄弟就得不到民众的支持和晋升的机会。祖父宠爱约迪西思拉。而阿遮那,更是凭借夸夸其谈和张扬炫耀,赢得了民众善良的心。他们已经分得了最富有省份的宗主权,接下来没有悬念,整个王国都将被他们瓜分掉。一旦他们发现自己掌握了实权,就会向库鲁家族发难了。从孩提时代,他们就掩藏着对我们的戒备和敌意!”
就这样,杜尤丹一直喋喋不休地在父亲耳边唠叨着类似的话,直到最后,父亲同意了他的计划,打算把潘达瓦兄弟送到一个遥远的地方。“到时,”杜尤丹想,“我要想出一个绝妙的办法,将他们斩草除根。”不过,他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自己邪恶的想法,连卡那都没有说,因为他知道,卡那是不会同意用任何不正当的办法来对付敌人的。
不久之后,宫廷里到处散播着一则消息:明年一整年,贝纳勒斯将举办一场空前绝后的盛大的节日庆典。
因为受到杜尤丹和他父亲的秘密操控,相当数量的大臣们一天到晚都在谈论这件事。他们描述着漂亮的城市、辉煌美观的建筑、富有的居民、愉快而幸福的市民生活。直到有一天,阿遮那忍不住地喊道:“以湿婆神的名义起誓,这是为他而举办的盛典,如果不能看一眼这光辉的城市就死去,将是一件多么遗憾的事啊!”特拉思塔拉思特拉立刻就跑去向国王说:“您听见您的孙子阿遮那的抱怨了吗?他热切地盼望着去贝纳勒斯,亲眼见证祭祀湿婆神的庆典。”
“那么就去吧,我的孩子,”毗湿摩回答说,“带上你的兄弟,如果他们也乐意前往的话。”
潘达瓦兄弟们很高兴地接受了这个建议,他们完全没有想到,杜尤丹和他的父亲,以及一帮为他们效劳的大臣,已经忙活了几个星期,就是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
王子们为旅行做了充足的准备,带了满满一车珠宝,满满一车卢布,还有五车昂贵华美的衣服。这样,他们就能够以贵族的身份和荣耀立足于贝纳勒斯了。
一个叫普如奇那的宫廷大臣,先被派遣出去寻找一处舒适的宫殿,并且为王子们的到来做好准备。毗湿摩没有想到,自己派出去的这位特使,已经被杜尤丹收买了。他受命用最快的速度,修建一座虫胶宫殿。虫胶是一种极易燃烧的材料,哪怕只有一点火星接触到它的表面,也会在几分钟之内蔓延成一场大火。
“把整座宫殿都装满昂贵的家具,”杜尤丹说,“不要吝啬钱财,不要舍不得花力气,当你返回时,我的父亲将赐予你做梦也想不到的巨大财富。”
普如奇那的贪婪战胜了他的良心,他对这个卑鄙的计划守口如瓶,接着就出发去了贝纳勒斯。神明保佑!
有一位大臣已经通过秘密手段调查出了杜尤丹的阴谋诡计。他就是维杜茹阿,潘达瓦王子的舅舅,他聪明能干,而且心地善良,一直对杜尤丹怀有戒心。
在潘达瓦兄弟出发前,维杜茹阿将他们带至自己的私人官邸,并在门外和窗户外都安插了卫兵以防止有人偷听。然后,他告诉他们,有怎样的危险在前方等着他们,有人正打算置他们于死地;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装作对敌人的计划一无所知;他会持续不断向他们传递宫中的消息,并且在厄运降临的时候帮助他们逃脱。
整座城市都欢呼着为五兄弟送行,鲜花从所有阳台抛下来,落在他们身上,“湿婆神保佑你们!”祈祷声传遍了街头巷尾。
杜尤丹一反平日的冷眼相对,居然送上了热烈的祝福,并在与五兄弟并肩骑行时,夸张地嬉笑打闹,放声歌唱。老毗湿摩乘坐一辆黑牛拉的黄金车,将他们送到城门。最后,他含着泪亲吻了每一个年轻的王子,祝福他们,并提醒他们当十二个月的庆典结束后,一定要平安归来。
维杜茹阿陪着他们出城走了一段路。在离开前,他压低声音,用一种只有他与对方才听得懂的语言,对约迪西思拉说:“日日夜夜都要提高警惕,不要忘记敌人等待的只是机会。
记住从贝纳勒斯回家的森林小路,学会利用太阳和星光来辨认方向。如果有一个带着采矿工具的人来找你们,不要将他拒之门外。记住,一艘沿着恒河行驶的红色桅杆的商船,不是你们的敌人。”接着,善良的维杜茹阿紧紧拥抱了王子们,便骑着马调头回去了。
当王子们到达贝纳勒斯的时候,他们受到了人们的热烈欢迎,他们的英名已远播四方。普如奇那也在第一批向他们行额手礼的人当中,他恭敬地汇报说,由于他不能找到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所以他就雇佣工人们日夜赶工,修建了一座宫殿。如今,一切都完备了,宫殿里配备了昂贵的家具,还有奴隶、乐师、舞女,以及一切为年轻的主人们提供舒适方便的应有尽有的用品。
潘达瓦王子听到这个消息,装出很高兴的样子。但是一进入宫殿,他们就注意到沥青、油以及其他易燃物混合发出的刺鼻味道,根本就无法被到处散发着的香精和香料的味道所掩盖。
王子们就在这座危险的住宅里度过了十一个月。他们防备得非常严密,以至于杜尤丹的暗探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在王子们熟睡的时候一把火将宫殿烧成灰烬。
在第十二个月的月初,一个男人来到宫殿前要求拜见约迪西思拉,他交给卫士和仆人一个戒指,并说当王子见到戒指一定会立刻接见他。戒指上刻着一个符号,对那些负责传递消息的人来说,根本是无意义的。但约迪西思拉知道这在维杜茹阿的暗号中代表“朋友”。因此,他立刻让那个陌生人进来。那人随身带着许多采矿的工具,说他将利用这些工具打通一条从宫殿背后通往森林的暗道,以便人人都能从大火中逃生。
当通道刚刚挖好,精力充沛的阿遮那就开始不安分了。“兄弟们,我已厌倦在贝纳勒斯的生活了,”他说,“看起来我们已经智胜了敌人,或者他们没有足够的勇气来实现消灭我们的计划。既然他们不能,或者说不愿放火烧宫殿,这座宫殿对我们来说,无异于一座监狱。让我们自己放火吧。”
最开始,约迪西思拉根本不理睬这个疯狂的主意。
但是后来,他也渐渐厌倦了这样的日子,并且渴望见到年老的祖父、善良的舅舅,还有家乡闪闪发光的尖塔和美丽的拱廊街道。因此,在一个晚上,他们找了些借口,将所有的仆人都派遣进城,然后放火烧了宫殿的前部。他们迅速穿过走廊,来到了宫殿后部,钻进了之前挖好的暗道。只一会儿工夫,整座宫殿就熊熊燃烧起来。城里的居民全都跑出来观望这场大火,它的火焰顶端几乎烧到了天空,而它的热度几乎是太阳的一百倍。
围观者放声大哭起来,因为他们认为高贵的王子们在救援到达之前,就会被活活烧死。
然而,潘达瓦王子已经通过崎岖如迷宫的地下暗道,安全逃到了森林中,在过去一年中他们对那里的小路和山坡已了如指掌。在跋涉了数里路之后,他们终于到达了恒河岸边。如何渡过恒河看来真是一个问题,他们太有名了,如果冒险去包一条小船的话,很快会被人认出来,而他们希望人们相信他们已经被烧死在虫胶宫殿里了。当他们几乎就要失望地转身回到森林里去时,突然看见一艘红色桅杆的大船正停泊在不远处。约迪西思拉想起了舅舅维杜茹阿的话:“一艘沿着恒河行驶的红色桅杆的商船,不是你们的敌人。”
靠近船身时,约迪西思拉向着船喊出一个暗号,船长派出了一艘小船来接他们。原来,船长是舅舅派来的,已经在这个港口附近徘徊了好几个月,就是等着王子们到来呢。
王子们怀着轻松愉快的心情到达了河对岸,后来又经过许多冒险,他们来到了伊卡查库拉。在那里,他们穿上鹿皮做的外套,戴上圣珠,留着又长又乱的头发,并自称是婆罗门长途朝圣而来。由于他们的举止非常文雅,学识渊博,所有的人都愿意给予他们食物和其他帮助。他们就一边过着日子,一边等待着敌人的消息,坚信维杜茹阿不需要太久就能找到他们,并告诉他们重归宫廷的最可靠的办法。
三、赌徒的妻子
潘达瓦兄弟在伊卡查库拉没待多久,就收到了国内传来的消息:除了舅舅维杜茹阿和少数几个值得信任的跟随者,国内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在虫胶宫殿那场大火中丧生了;杜尤丹把所有权力都抓在自己手中,把毗湿摩和父亲特拉思塔拉思特拉都赶到幕后,成为实际上的统治者。因此,对他们来说,继续伪装并隐藏下去是明智的选择。
一段时间以后,潘达瓦兄弟喜欢冒险的天性又复苏了。
他们听说,老师德罗纳的敌人德拉帕达,即将举行一次比赛,胜利者将赢得他最宠爱的女儿德拉帕蒂公主。他们决定以婆罗门的装扮去参加这场盛会,希望这份幸运能够降临到自己身上。
德拉帕达发誓只能让最聪明、最强壮的弓箭手赢得他的女儿,因此命人用坚硬得像钢铁一样的木头来制作弓,并把戒指悬挂在一根很高很细的木杆上。一阵风吹过,木杆在不停晃动。无论哪位求婚者,只要率先拉开弓,射出五支箭穿过戒指,就是被选定的新郎。
消息吸引了上百位王子、贵族成群结队赶往首都,他们都热切地希望能够赢得公主,据说她美丽、富有,还很善良。到了比赛那一天,整座城市都被围观者和竞技者挤得水泄不通。精明的铁匠用黄金仿制了许多巨弓的小模型,并把它们当作纪念品在大街小巷叫卖;卖花女沿街叫卖着花束和花环;乞丐到处乞求施舍,并祝福欣然同意的人,同时诅咒那些拒绝的人;一队士兵不断地巡视着大道以维持秩序。
不同区域的二十座寺庙的阶梯上,传令官们在宣布比赛的规则,最主要的一点就是:只有拥有一定社会地位并具有高贵血统的人,才有资格参加比赛。
终于,比赛开始了。年龄参差不齐的王子们陆续走上金碧辉煌的比试台,台上放着那把著名的巨弓,围观人群热烈地推攘着向前挤,想要先睹为快。
靠近比试台站着五个婆罗门装扮的人,没有人认识他们,但看见他们强壮结实的身材和英俊的面容,人人都不由得羡慕和钦佩。而不远处的一座阁楼上,公主德拉帕蒂的曼妙身影从丝绸帷幔后面显露了出来。
五双眼睛热切地盯着她。“哦,神啊!”约迪西思拉屏住了呼吸,“真是值得赢取的姑娘!她是最适合我的王后,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绝伦的脸庞!”阿遮那低声回答说:“您说得对,她应该属于我们!”
一个接一个的竞技者都尝试了,但是统统都没能拉开那张弓,每一次,五个婆罗门都得意地彼此交换着眼神。但是,他们的笑容却瞬间变成了担忧,因为他们听见传令官宣布下一位竞争者是卡那,库鲁王子中的冠军!下意识地,五双眼睛全都充满敌意地盯着卡那。只见卡那大步走上比试台,拿起那张巨大的弓。“现在德拉帕蒂要被赢走了,”阿遮那喃喃地说道,“神明诅咒卡那吧,我希望没有在这儿看见他。”
台上的冠军艰难地拉开了不屈服的弓,他的肌肉鼓了出来,他的脸上全是汗水。他会成功吗?围观人群屏住了呼吸。是的,绷直的弓弦正在变成曲线,越来越成弓形。这位英雄能够坚持足够的力量直到射出箭吗?他的肌肉会因过度紧张而突然失控吗?感谢神明,他拉开了那张弓!人群中突然充满了响彻云霄的欢呼声。紧接着,当卡那终于射出了五支箭,并顺利穿过悬挂着的不停晃动的戒指时,人群中的欢呼和兴奋更加高涨。“库鲁家族的卡那是胜利者,”人们欢呼着,“卡那将要娶德拉帕蒂公主了!”
当潘达瓦兄弟看见他们的仇敌杜尤丹冲出人群,拉着卡那奔向公主时,不由得发出了遗憾的叹息声。此时,公主正穿着新娘盛装端坐在丝绸帷幔后的宝座上。
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人们看见德拉帕蒂站了起来,向杜尤丹发出责问。她的声音十分清晰,“告诉我,王子,这位冠军的父亲是谁?你应该知道,参赛条件之一就是参赛者必须有一定的爵位,可是我却听说这位卡那的父亲是一个马车夫。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我不可能接受他。”
杜尤丹并不知道卡那的出身是怎样的,因为自从他们跟随德罗纳学习开始,卡那的身世就一直是个谜。所以,他只能红着脸,沉默不语,并看着卡那,希望他能给出一个解释。可惜卡那却摇了摇他的头。
“那么,走吧,”公主宣布道,“你们的求婚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