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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病房里,挤满了一堆激动的人,个个脸上,都是压抑不住的喜悦。

纪正哲看着这么多张关心他的面孔,也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好像是真的睡了很久了,要不然他们此刻不会是如此的欣喜莫名。脑海里忽然又闪过童年的记忆,身体控制不住的起了一阵颤栗。

他,差点就和爸爸一样,再也不会醒过来,是吗?视线不由自主地调到了此刻正满眶热泪的妈妈身上,仿佛看到了蓝天在守候他的日子里那些自己没看到的伤心和痛苦。心,竟一阵揪痛。

霎时,他变得有点沉默。

江思远走上前,假装用力地要打他,结果却只是轻轻地落在他的肩上,“死小子,你终于醒了。你要是再不醒来,我可就要当做没你这个朋友了。我认识的纪正哲,可不是一个如此不负责任的人。”好似没有义气的呵斥,却还是显露出了他们之间不一般的友谊。

纪正哲却还只是微微地一笑,思绪,此刻飘得很远。

林芷晴有些诧异地走上前去,他这是怎么了?眼神里,好似装着痛苦。是发现什么了吗?

“嘿,醒了也不和我打招呼,你是不是打算无视我的存在啊?难道你还怕你的那个蓝天,会吃醋不成?告诉你,这些日子我和她,已经变成了铁杆姐妹。放心,我是绝对的安心牌交往对象。你这个样子,也太让我伤心了吧?”一样的无法改变的调笑的口气,却还是无法让纪正哲露出笑颜。

纪母一把冲上前,“儿子,你这是怎么了?你还认得我们吗?”

心里闪过一丝疑惑,儿子不会是失忆了吧?有点焦急地朝身后大叫,“老王,快去叫医生,正哲他……”

却被纪正哲一把打断,“妈,我没事。我认得你们,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不用想了,你需要多休息。把这一切都忘掉,咱们重头开始,行吗?我希望你以后的日子,都是开心快乐的。妈已经知道错了,妈向你道歉。等你出院,你和蓝天,就马上举行婚礼,行吗?”纪母焦急的,想要得到儿子的原谅。

还来不及开口,视线却被人群后隐约露出的轮椅所吸引,“这是什么?”

像是猛地想到什么,掀开被子,看到腿还好好地长在身上,顿时松了一口气。幸亏,不是残废。

那个,应该只是在他没醒来的日子给他洗澡用的吧,毕竟要经常出进。

看着他脸上那一抹如释重负,众人,却又一次沉默了。该怎么向他说呢?医生已经说过,恢复的机率是微乎其微。

纪正哲很快就看清楚了他们脸上的凝重,在见到妈妈有点躲闪的眼神后,怀疑地,想要移动自己的双腿。

好似过了大半个世纪,都发现它都不听自己的使唤时,纪正哲的心,顿时凉得相当的彻底。

“告诉我,医生怎么说?”不再挣扎,纪正哲前所未有的平静。

“给我端走,谁要喝你的骨头汤?谁叫你去熬的,我才不稀罕呢?你就有那么傻吗?我明明就叫你去车上等,会马上就好的,没事向别人求救干嘛?现在,把我害成这样,熬汤就可以减少你的愧疚是吧?告诉你,我不要汤,我只要我的腿。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好似一头发怒的雄狮,纪正哲“砰”的一声打碎了蓝天递过来的汤碗,扭过头一看不看。

蓝天愣住了,只不过回去熬了个汤,他怎么就性情大变?昨晚,还是如此的深情啊!

他说到腿?是知道不能走故意赶她走吗?

心酸地一摇头,走过去抱住他,“正哲,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并不是在真的责怪我。但是,我又怎么会离开呢?你是为了我才受伤的,我会永远都照顾你,不能走又有什么关系,我会是你的腿,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这辈子,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不要推开我,好吗?况且,也不是完全的没有希望,只要有信心,你绝对可以站起来。相信自己,也相信我,好不容易才醒来,不要这样,再让我们彼此伤心,好吗?”

蓝天的话里,满是难过。她又何尝不知道,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心也在痛吧?

纪正哲却一把推开了她,“没想到,你还挺有自信的。你以为,在我变成这样以后,我还会那么大方的装做无事吗?你看错了,每个人都是自私的,我也不例外。要坐轮椅的人不是你,你当然可以大言不惭。陪我,能陪多久,一个月,一年,还是五年,十年,等到我再也离不开你的时候,再告诉我,照顾你这么久我已经尽力了,我无法再继续下去,是吧?女人,我看多了,口口声声说爱,到头来还不是只会顾自己。你以为,我还会傻到去相信什么天长地久吗?能活多久谁都说不准,要是我今天没醒过来,你还会发誓终身不嫁吗?不过,你也可以这样说,反正我不会相信就是。所以,不要再为了你的那一点愧疚而呆在我身边了,我不稀罕,我也不需要同情。你听清楚了吗?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出去。我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你。”

蓝天完全的呆住了,他是真的在怪她吗?不敢相信地直视着他的脸,却没有找到一丝一毫的做假。

纪正哲就那样直直的与她对视着,坚决地,表达着自己的愤怒。

“还是你以为,我还会继续爱你吗?告诉你,我没那么伟大,我无法对一个间接造成我残废的人再说什么爱情,我的爱,在这一刻,已经全部没有了,有的也只是恨而已。所以,要是不想我再恨你多一点,就马上消失在我面前,知道吗?”纪正哲咆哮着,那双狭长的眼里,是紧眯的怒意,让蓝天,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战。他,怎么会如此狠心地沾污自己?

“正哲,相信我,我不是同情,也不是愧疚,我呆在你身边,只是因为我爱你,所以,不管你怎么说,我,都是不会离开的。”蓝天也固执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看到他一动不动的表现,只是在心里微微一叹。

默默地出去找东西进来打扫,无视他那冒火的眼神,蓝天,想让要他看到自己的决心。

以为这样她就会相信吗?那种舍生相救的爱,在那一瞬间,已经成了永恒。

“来,正哲,到洗澡的时间了。我帮你一下,其余的,你自己来,好吗?”蓝天依旧开心的声音,像是早上的插曲不曾存在。

却只见到他并不合作地赖在床上,还故意挺着腰杆,让蓝天使了半天劲,也无法把他移动半分。

“就怎么想来看一个残废的笑话吗?洗澡?医院没有护工了吗?还要你来帮我?我不是说过,看见你,只会让我伤心吗?干嘛还要在我的面前晃来晃去,你不烦,我都烦了。我要申请换人,你这么没力气,服侍我还不够格呢!”嫌弃地看了看她那有些消瘦的身子,眼神,快速地闪到了一边。

“哟,我好像听到有人好没良心地在嫌为他操劳的人呢,那她没力气,就我来吧。我看有人的皮,可能是有点太庠了,让我来挠挠。”门口,突然传来了江思远的调笑。

他其实早就想到了,纪正哲早上的反常肯定有问题,但没想到,他竟是如此的排斥这个事实,而且显然的一点也不想搞复健,他到底在想什么?在他心里,已经认定毫无希望了吗?

好不容易捡回来的生命,就这样糟蹋吗?还故意伤害蓝天,想让她死心吗?

这个死脑筋,以为这样,蓝天就会幸福吗?

走到病床前,毫不在乎他的反抗,就一把抱起他,把他放到轮椅上,对蓝天微微示意,进了浴室。

把他放好,就开始不客气的怒骂,“你这是在干什么?你怪她吗?你怪她为什么要救她?连死都可以做到,难道就见不了两条废腿吗?还真不知道,你是一个如此懦弱的人,微乎其微又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就这么急着把她往外面推吗?真的推走了,你就高兴了吗?还是又想要高尚,又想要自私,想要她走,又怕她走。兄弟,别自欺欺人了,清醒一点,伤害她,并不是你的原意。连我都可以看出来,何况是蓝天呢?她那么爱你,你就真的不相信她的至死不渝吗?听我的,只有她陪在你身旁,你才会有康复的希望。人家都说,爱情的力量是无穷的,你应该相信自己。”怒气只延续到一半,终究是继续不下去。江思远的口气慢慢软化下来,毕竟好友的这种心理他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愿他能听进去自己的相劝。

“怎么?连你也这么崇拜我了?看来我要去申请十大杰出青年才行,这么高尚的宁为残废的精神,不是很值得学习吗?不过,你们都把我当成神了,我真的可以坦然面对这一切事实吗?想想以前的纪正哲,在a市,不说呼风唤雨,但至少也还算个人物,现在成什么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废物。不要在这里说那些大话空话,谁不知道,那只是医生不忍心叫你绝望的代名词。什么叫有希望,一年,二年,还是三年?有谁可以给一个准确的答复吗?事情没发生在自己身上,谁都可以如此想,也都可以动动嘴,说出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是换你来试试啊?有什么资格可以在这里说三道四,我就不可以变吗?每个人都会变的,我没你们想得那么高尚,什么不想连累她,我是真的,不想再看到她这个不吉利的女人。自从认识她,我就没好事,还让一个柳亦枫,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团糟,现在这样,不也是因为她的姐姐吗?我的人生,已经让她毁了一大半,难道剩下的,也不能由我来做主吗?”纪正哲在好友的面前,还是一如既往的愤慨。现在的他,把她赶走是唯一的目标。

“你,……”江思远有点气结地闭上了嘴,心知他现上钻进了死胡同,一下也说不过来。

“怎么,见我说她心疼啊?心疼,你可以自己去呵护啊!不是一直都很想追她吗?又不是没机会。她未婚,你未娶,正好。”还没等江思远反应过来,纪正哲的嘴里,却说出了让他更加惊讶的话。

“你真是这么想的吗?那好,我会如你所愿,让蓝天接受我的追求的。不过,到时,你别后悔,行吗?”紧盯着他的眼,江思远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倒要看看,他能撑多久?

纪正哲强装镇静地看了看他,扯出一抹不在乎的笑,“当然,我都不爱她了,又怎么会后悔?”

闻听此言的江思远恨不得打他一巴掌,不爱?那怎么你说这话时眉头会不自觉的皱着?你难道就不知道,你那个改不了的习惯已经出卖了你吗?

有点恼怒地把他从浴室推了出去,放好后,看到一旁站着的蓝天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一副深情的样子。心里忽然一动,“蓝天,我们出去走走,好吗?”说完,不由分说地故作亲昵地拉起她的手,把她半拥在怀里,走了出去。

病房里,只剩下一脸惊愕的纪正哲,脸上的表情,变化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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