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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少年和人偶

罗帝不能好好控制和利用那股力量,艾西莉亚完全摸索到了这一点。可能和他幼小的体形有关系,纵使他心中的黑暗已经深邃无边,可他的肌肉以及骨骼都还没有发育完全。肌肉力量和控制力都是不够的。

喝下去那种药水,不知道那看起来孱弱的身体,会被糟蹋到什么样子。

满地都是人偶的肢体。

艾西莉亚伸起手想用风来刮走这些气体,但手刚刚抬起,还没划出术阵就被罗帝的小刀再次划出一道口子,吟唱被迫终止。

艾西莉亚的计划本是靠着等待下次罗帝攻击自己的时候,停顿的那一瞬间作出回击。但速度还是超乎了自己的想象,根本来不及挥出手中的剑。本想挥向罗帝的剑,又只能斩向包围过来的人偶。

第二次没有攻击要害,艾西莉亚开始怀疑之前的猜测。感觉罗帝在有意放水,太奇怪了。

“喂喂喂,你这种蚊虫叮咬般的攻击是怎么回事?”艾西莉亚开始大喘气,氧气开始不够了。

“原来以为大哥哥会是更加厉害的人呢。”夜空中回荡着罗帝的声音,“没想到竟然放大姐姐一个人在这里战斗,自己却落得逃跑。”那是令人不愉快的口气。

艾西莉亚想从口袋里趁着说话的时候,将带有火焰魔法术阵刻印的手套戴上。无吟唱的火焰魔法,可以放出火焰弹幕攻击,有更大几率击中高速移动的罗帝。

在伸手的一瞬间,手套背面的术阵刻印就被划破了。

第三次了,没有命中要害。却是更加目的化地摧毁了手套上的刻印。艾西莉亚改变了之前的看法。

或许真的像索雷川所说,这并不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孩子。可能他的用意更是希望赶走不速之客吧。像一只小猫小狗面对会伤害自己的人,做出威吓攻击。他只想沉浸在自己的理想乡、伊甸园。在这一点上,和那个温柔的笨蛋魔王是一样的呢。

催眠药也好、仅仅是擦破皮的伤口也好。都是证明着看起来已经扭曲到令人发指的蓝发少年,还存留人性。

“索雷川的确没有干劲地不像男人呢。”艾西莉亚丢下手中的剑,“但我是他的部下、第一智将、兼人事部长、兼护卫。能待在这样温柔而强大的魔王大人身旁,那可真是非常幸运的。一个说着想拯救别人的恶魔,听起来很蠢蛋吧?”

佩剑落到地上,插在泥土里。

艾西莉亚去掉水罩,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夜风还算挺大,催眠粉的浓度已经很低了,是有让人觉得昏昏沉沉的程度了。她把双手张开,呈十字架状站在原地。

“如果你想杀我,就杀掉好了。我的魔王,他拥有可以毁灭这个世界的力量,他拥有可以包容整个世界的力量。他说会拯救你,那么我也做同样的事情。”艾西莉亚是断定罗帝不会杀了自己才这么做的。

艾西莉亚觉得,或许跟随着索雷川的确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他会选择尽量用更少流血的那条道路来解决道路。强大并不是拥有刚硬的力量,他坚韧的温柔更是无法比拟的强大。

黑色的连衣裙在夜色中摇摆着,深红的头发如同火焰在燃烧。

“你们这些拥有伙伴、同伴、朋友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罗帝忽然出现在艾西莉亚的身后,把刀子抵在她的脊梁上面。用力插进去的话就可以让中枢神经崩坏,变成一个废人。

“我明白!”隔着重重人偶外,有一个响亮的声音,那是索雷川。

每次出现的时间都恰到好处。他气喘吁吁地抱着一个人偶的头。和包围他们的那些不同,索雷川手中抱着的那只能够看得见明显的连接缝,头上扎着麻花辫。做工感觉非常粗糙。

“你为什么要把莉莉丝带过来。”罗帝的眼神更加暗淡了。

因为索雷川拿着莉莉丝的样子,根本就是在拿一件物品。

“罗帝,我手里的这个东西是什么!”索雷川用手拎着那只头颅的辫子,头被悬挂着。

可怜的莉莉丝嘴巴一张一合,“我是人形回收箱,型号小顽精,代号莉莉丝。特长是吃垃圾。”一字一顿。

索雷川知道,那是罗帝心中的软弱,那是罗帝最不想承认的事实。

“把莉莉丝还给我。”罗帝把刀从艾西莉亚的背上移开,摇摇晃晃地朝着索雷川走去。

他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因为索雷川不将莉莉丝成为人类,因为索雷川用拿物品的方式在侮辱着莉莉丝。

人偶群为罗帝让出了一条通往索雷川的道路。

“罗帝,告诉我,我手里的东西是什么?”索雷川难得摆出认真的表情,他是真心想拯救这个已经崩溃的少年。

他能够明白这种独孤的感觉。莉莉丝把曾经的罗帝全部都告诉了索雷川,所以才会花上了那么久的时间。

索雷川知道了一切。所以他才会站在这里。

“那是莉莉丝,我的朋友。”忽然罗帝奔跑起来,冲向索雷川。

刀子滑向索雷川,索雷川侧身躲过。罗帝伸手去夺莉莉丝。

“没错,她是你的朋友。但不是人类。”

在比索雷川速度更快的情况下,罗帝左手抢到了莉莉丝,右手的刀忽然反握,朝着索雷川扎下去。

罗帝眼球中布满的血丝是他用药过度的证明,身体已经快达到极限了。呼吸声也开始紊乱起来。

速度也少许降了下来,刀子扎扎实实地插进索雷川的肩膀。割破了黑色的风衣,殷红的血液迸发而出。血液溅到罗帝的半张脸上,天蓝色的头发一半也成了血的颜色。

艾西莉亚在一旁看着,她知道这是索雷川自己的战斗。自己并没有插足的余地,可以做的只有安静地看着。

索雷川咬着牙,一手抓住握着罗帝刀柄的手,按住不让罗帝拔出来。用另外一手在罗帝的脸上狠狠揍了一拳,罗帝向相反方向退了几步。索雷川还是没有放手,重新把他拉了回来,刀子在肩膀上又入肉三分。

“莉莉丝不是人类,”索雷川拉住了罗帝的衣襟,将自己的脸贴得离罗帝很近,“如果要将莉莉丝说成是人类才可以接受她的你,根本不配做她的朋友。”这是艾西莉亚教会自己的东西。

“闭嘴。”罗帝拼命想拔出那只被抓住的手,另一只手紧紧握着莉莉丝,那是自己绝对不愿意放下的东西。

“无法承认自己是无法前进的!你想一辈子一个人活在自己创造的世界里吗?”索雷川用肘子抵在罗帝的细小脖子上。

罗帝被索雷川推倒在地上。

索雷川用双膝顶住罗帝的大腿,让罗帝几乎无法活动。

罗帝把手中的刀旋转起来,刀锋将索雷川肩膀上的肉搅成一团。

索雷川只能将恶魔之力集中在肩膀上,伤口处冒出黑色的闪电,融化刀片。但还是传来了强烈的绞痛让自己差点晕过去。

“大哥哥,你也不是人类吧。”罗帝笑了起来,盯着索雷川的白色瞳孔看着,“为什么索雷川大哥哥要和人类们混在一起呢?”他看了旁边面无表情的艾西莉亚,“人类不会原谅一只恶魔的吧?”

罗帝的天蓝色的瞳孔中,露出的是寂寞的表情。这语言并不像在挑拨,更像是在询问索雷川的生存之道。

“不要再妄想成为人类了!”索雷川紧紧按住罗帝,每一字都像在用尽所有的力气说着,“那是不可能的!莉莉丝也是这么想吧,既然她是所创造出来的,既然你认为她是你的朋友。那么就别再把她当作人类的替代品!她是你的人形回收箱小顽精,而不是你的人类朋友莉莉丝。”

说到最后的时候,索雷川的口气软了下来。

“那我该怎么办啊!”罗帝嚎哭起来,幼小的身躯从小就承受了太多的非议。

满腔的幽怨从来没有和真正的人类抱怨过,这是他第一次和拥有主见的生物交流。习惯沉浸在自己制造的温柔乡之中的罗帝,对面质问根本无从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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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亚军,现为北京武警总部某文学杂志主编。著有长篇小说伪生活等六部,小说集硬雪、驮水的日子等七部。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第十一届庄重文文学奖,《小说选刊》《中国作家》和《上海文学》等刊物奖,入选中国小说学会排行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