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夜里折腾了半宿,君雪绮难免睡得沉了,待转醒之时,已然是近晌午了。好在她有孕在身,早就免了给长辈请安的差事,故也不算耽搁了事儿。利落的梳洗、更衣后,就歪在西暖阁的炕榻上,略用些燕窝粥,等着用晌午饭。
沈嬷嬷进来回说柳玲兰来了,君雪绮笑着点了点头,一面让沈嬷嬷请柳玲兰去东暖阁,一面放下手中的碗,漱口操手毕,由月灵扶着往东暖阁来。
坐在炕榻上喝茶的柳玲兰见君雪绮进来了,忙殷勤的起身亲扶着她在炕榻上坐了,笑嘻嘻的请了安。
沈嬷嬷猜出她们有要紧的话,故带着月灵退了出去,守在正厢廊下。
柳玲兰邀功似的笑道:“妾身是来给奶奶贺喜的,因出了昨儿夜里的荒唐事儿,妾身特意去风院探望大奶奶。听大奶奶说,今儿早上给老太爷请安时,老太爷发了话,让大爷‘闭门自省’三个月,不必在操心外面的生意了。原大爷手里管着的生意和铺子,全都交由咱们家爷接手了。”
君雪绮淡然道:“这话错了,长房闹出了丑事,丢的是整个金家的脸面,咱们二房也是金家人,有什么喜不喜的。只是既然老太爷发话让大爷纳张姑娘为妾,想来大奶奶心里自然是不喜的,你也该多去看一看。若是往后三日两日的闹腾,老太爷和老太太可就要更不喜欢了。”
柳玲兰冷笑道:“以大奶奶的脾性,还有张姑娘的性子,想来往后风院是安生不了的。好在是长房的事儿,与咱们二房并不相干,奶奶只管安心养胎吧。”
这聪明人与有心人打交道,只要点到为止就可,自然是不需要言明说透的。故柳玲兰又陪笑着问了问笛哥儿的事儿,就辞了君雪绮,回西跨院去了。
自此,柳玲兰可说是日日去探望柳大奶奶,一会儿帮着骂金玉宇,一会儿帮着骂张兰月,又时不时的骂那些看柳大奶奶好戏的妾室和通房,却是一句劝抚的话都没有。
闹得柳大奶奶心里的火不灭反省,虽然不敢与金玉宇撒泼打滚,却结结实实的拿着风院的三个妾室和三个通房狠撒几场火,还一心盼着张兰月进了风院后,定要好好收拾收拾这个贱蹄子。
到了金玉宇纳妾之日,因是丑事一桩,并不敢大张旗鼓,只在风院里摆了两桌酒,请了家里的三位爷、三位奶奶和几位姨娘,小辈儿们聚在一处喝了几杯酒,就算是办了喜事。
金玉宇虽然挨了金太爷和金大老爷的打骂和责罚,又丢了管家里生意和铺子的差事,可是心里却只是埋怨金太爷和金大老爷的偏心,倒不认为他与张兰月之事有何大错。
故因祸得福的纳了美妾,他心里还是万分喜爱的,当晚洞房里对娇羞的张兰月很是疼爱了几番。那呻吟娇喘和温存调笑之声,惹得同住于西跨院的三个妾室一宿都没有合眼,正厢的烛火更是燃燃一夜。
而二房这里,没了张兰月这个麻烦,金老爷和苏夫人总算睡上了安稳觉,金玉轩和君雪绮、柳玲兰也都睡得很是舒心踏实。
次日起来,金玉轩和君雪绮对坐在西暖阁里用饭,就听得外面吵闹得厉害。金玉轩不悦的皱紧了眉头,君雪绮忙命香雨出去打听,然后又笑着劝金玉轩继续用饭。
待小夫妻用完了饭,香雨也回来复了命,带回来的消息,多少都在金玉轩和君雪绮的意料之内。那就是早上敬茶请安时,柳大奶奶有意为难张兰月,然后张兰月哭得梨花带雨,惹得金玉宇心了疼,于是大爷和大奶奶又对上了。
金玉轩只冷哼了一声,就放下喝了一半的茶,起身整衣,嘱咐了君雪绮几句话,便出去忙生意了。君雪绮则舒心的笑了笑,一面吩咐月灵和水灵收拾屋子,一面带着香雨和香雪去了东跨院,看望玲姐儿和笛哥儿。
金太爷收了金玉宇手上所有金家生意和铺子的管理权,又罚他在家里“闭门反省”三个月。这要换成早先,金玉宇心里必然不服气,也绝不会甘心。
可是自从他看出金太爷无意让他来继续金家产业,又听了紫兰的挑唆,经营了私产,倒也无心去料管金家公中的产业了。
故如今他乐得将私产交给紫兰和心腹管事们去料理,自己则整日躲在西跨院里与张兰月厮混,烦闷了就叫上另三个妾室喝酒打牌,笑闹得好不自在。
柳氏已是不再指望金玉宇了,故整日躲在正厢里,求个眼不见为净,满心都扑在一对儿女上,盼着他们早日长成、嫁娶,她也好早日享上清福。
再说张兰月好容易攀上了金家这样的富贵人家,又正是最宠金玉宇宠爱的时候,自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可说是日日缠着金玉宇要这要那的。金玉宇自从经营了私产,银钱上比先时宽裕许多,自然也不吝啬。
爱妾要什么,他就拿了银钱让紫兰出去置办什么,又怕紫兰心里不舒服,故只要有张兰月一份,就定会有紫兰一份。这看得西跨院里另三位妾室红了眼睛,越发的憎恨张兰月和紫兰这一对小妖精。
转眼三个月就过了,金玉宇那些私房体己也如流水一般花去了大半,解了禁罚,紫兰便又劝着他日日出去忙私产的生意去了。这金玉宇不在了家,那三个早被醋浸透了的妾室,就开始合着伙的收拾张兰月和紫兰。
偏张兰月和紫兰个个都是不好对付的,你踩她一脚,她就敢还你一腿,折腾的风院无个宁日。而柳氏则乐得躲在正厢里看热闹,每每闹得不像样了,她才出来说了三四句。
众人知道她失了宠,也不太将她的话放在心里,最后柳氏正中下怀的请了柳夫人过来。这日数多了,柳夫人了烦了,恨的骂完柳氏无能,就骂金玉宇不省心,渐渐也不管风院的事儿了。
这上面无人镇压了,下面就闹得更欢了,整日打鸡骂狗的,终于惊动了金太爷和金太君,于是金大老爷被叫去佛院狠挨了顿骂。待金大老爷黑着脸回了露院,一面唤人押着金玉宇过来受家法,一面叫柳夫人去风院收拾妾室和通房,该罚的全罚了,该撵的全撵了。
柳氏得了公公的令,心知娶进门的妾室动不得,故哭哭啼啼的委婉的在金太君和柳夫人面前说了句“大爷身边的人确实是太多了”,然后主动要求把她给金玉宇抬的通房绿竹放出去,给一笔银钱,让她老子娘自行婚配。
柳氏主动撵了她给金玉宇的通房,金太君也不是傻子,故松口放紫兰出去,也给上一笔银钱,让她老子娘自行婚嫁。婆婆和儿媳妇都发了话,柳夫人心里就是再不愿意,也只得跟着说也放了红梅出去。
这一下子去了三个通房,柳氏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又不显,陪着太婆婆和婆婆又说了会儿话,就转身回了风院,然后趁着金玉宇被关在露院受罚,干净利落的撵了三个通房出去。
红梅和绿竹心里自然是不愿意的,哭天抢地的蹲在正厢前,奈何上面三层女主人都定了主意,最后她们到底被老子娘托了出去。紫兰却是早就有出去的心的,正是愁着怎么脱身的时候,得此机会心里自然愿意,佯装不舍的哭了几声,就跟着老子娘走了。
这边紫兰前脚刚出了金府,后脚刘嬷嬷就进金府去向老太君请辞。三日后,刘家就举家迁离了都城,究竟落脚去了哪里,就再无人得知了。
待金玉宇被从露院放出来之后,风院已成定局,他心里纵然不舍得紫兰,也别无法子,拿着柳氏撒了顿火后,便进了张兰月的屋子。
这受了责罚,又痛失爱妾,金玉宇心里失魂落魄的,也无心料理外面的私产,只整日呆在张兰月的屋子里,又是肉又是酒的享乐。金大老爷和柳夫人见他不出去胡闹了,倒以为他受了心性,乐得让他老实呆在家里。
主家不出来察检,那些管事们也闻风知道金玉宇靠不住了,故也无心替他效力,能贪的贪、能拿的拿,那些先时还红火热闹的生意,不出一个月就门庭冷落了。
不多日,管事里最大的两个头卷银子跑了,那些尚未结款的货主只得登了金府的门要账。这下就是金太爷和金玉轩有心装成不知道金玉宇在经营私产,也是不行的了。
金大老爷对金玉宇是彻底失了望,扔下一句“全凭太爷作主”,就转身不管了,留下柳夫人和柳氏跪在佛院哭了一宿。
次日金太爷发了话,要金玉轩出去料理金玉宇的私产,欠下的款项也由金家公中出钱结清。至于金玉宇嘛,就以后老实的在家里呆着吧,不必再去外面忙碌了。
转眼进了十一月,君太太将君家大小事务交给了君母和大儿子,就带着成山的补品、礼品等物,赶进了都城。
娘亲的到来,让产期越来越近的君雪绮安心了许多,也让她的情绪娇弱了许多,整日的缠着君太太,又是撒娇、又是落泪,明明是一点儿委屈都没有受,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笑的金玉轩逗骂她是可算见到来给她撑腰的了,也气的君太太直拍她是没有出息的。
十一月十六日,君雪绮在折腾了整整一宿之后,终于生下了七斤三两的大胖嫡子,母子均安,喜得金府次日放了一整日的鞭炮庆祝。
而因担忧君雪绮,在产房里晕倒的沈欣月,也被查出来怀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二房嫡长子终于有了后嗣。
这一夜,对于金家二房来说,可真是双喜临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