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自二房迁居进都城之后,金太爷便一心都放在了培养金玉轩上。除了教他熟悉金家的所有产业,还带着他与相熟的官宦商贾交际来往,为他扩充人脉,恨不得将毕生所知所得,都悉数传授于他。对一些琐碎小事,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只让金老爷和金玉宇去料理。
金玉宇见金太爷如今无心盯着他,乐得把金家生意全交给金老爷去料理,他则一心忙着安置私地私庄和私铺私货。紫兰则陪着金玉宇在书厢里谋划,因为要保密,所以两人商讨事务时,都把书厢里的丫鬟丫头们打发出去。
日子久了,全风院的人都知道就是得罪了姨娘们,也不能得罪了紫兰。紫兰如今在风院里的地位,可真是仅次于金玉宇和柳氏。风院下仆们都上赶着巴结她不说,就是姨娘们也只敢躲在屋子里怒骂,见了紫兰也是满面堆着笑,姐姐妹妹的亲热叫着。
紫兰却也不是那些眼皮子浅的,深知大宅门里的规矩,也深懂得妻妾中的门道。故虽然不将姨娘们和侍妾们放在眼里,却也热络的来往着,从来没有给过脸色。在柳氏面前,更是谨小慎微、伏低做小的伏侍,谨守为婢为妾之礼。
不过一个月的工夫,金玉宇就在金家众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将私地私庄和私铺私货都置办齐全了。各处的地契、房契和账册银钱,则锁在两个大木箱子里,放在书厢内室的床榻之下,钥匙由紫兰替金玉宇保管。
这有了私产,私房体己自然也就宽裕了。手里有了银钱,心里有了底气,金玉宇的日子可说是比先时逍遥自在多了。在金家生意上的心,也就比先时淡了许多,不过是平日里在金太爷那里露个面,在金老爷面前说些“辛苦二叔”的话。多数时候里都是躲在他的书厢,指挥着得力的心腹小厮小子们,红红火火的经营着私产。
这日用过早饭,柳氏陪着柳夫人给金太君请过早安,就随着柳夫人回了露院,伏侍着婆婆用香茶、果点。
柳夫人因近几日都没怎么看见金玉宇,不放心的问道:“玉宇这些日子都忙什么呢?怎么总也没见他过来请安?不会是因为上次受了他父亲的责骂,心里记恨上他父亲了吧?”
要说金玉宇如今在忙些什么,柳氏心里也是一点儿不知的,只是觉得他这阵子安生了许多,倒也不担心出事儿,故笑着安抚道:“婆婆安心,这嫡亲的父子,哪里会结下仇恨呢?自从上次夫君受了公公的责骂,心性稳定了许多,如今满心都在生意上,已很少出去花天酒地了。”
柳夫人听了这话,以为爱子终于知道上进争气了,心中很是宽慰,笑着嘱咐柳氏道:“玉宇往后有了出息,咱们婆媳也才能有好日子过。既然如今他知道用心做生意了,你就要细心周全的照顾他,把家里的事儿都料理好,不要让他为了家中的事务而分心。”
柳氏忙答应道:“媳妇知道的,婆婆就放心吧。如今夫君这般争气,将来必然是会立下一番事业的。婆婆也不必再为夫君担心了,只安心等着享清福就是了。”
柳夫人乐得不住的点头,笑道:“等晚上咱们老爷回来了,我得好好在老爷面前说说玉宇的进步,也让老爷高兴高兴。省得他日日只把那个庶出次子放在心上,反而对嫡出长子不闻不问的。”
柳氏见柳夫人今日如此高兴,忙甜言蜜语的奉承了许多好话,哄得柳夫人把新得的一支上好玉钗,送给她妆扮之用。
婆媳俩欢欢喜喜的说了好些的私房体己话,方相携着出去料理府内事务。柳夫人觉得金玉宇如今这般出息,定是柳氏劝导有方,故对她越发重视,放了好些的管家权给她。
柳氏本就放弃了金玉宇,只想守着子女安生过日子。如今见柳夫人这样重用她,乐得替金玉宇遮掩那些丑事,只一心握紧手中的管家之权,用心帮着柳夫人料理家务,也好在金太君面前讨些宠爱和欢心。
这日趁着金玉宇出去应酬私产上的客人,紫兰在柳氏面前告了假,收拾了一个包袱,坐着马车回了家去。
刘家婆子见女儿大晚上的回来,心里很是诧异,一面迎着女儿往屋里去,一面急问道:“这大晚上的,你怎么跑回家来了?大爷不在家里吗?你可别成日里到处乱走,便宜了那些守在大爷身边的小妖精们。”
紫兰冷哼一声,得意的笑道:“娘,你也太小看女儿我了,我难道还治不了那些小蹄子吗?娘,你只管放心,大爷如今就在我的手心里,我说话可要比大奶奶还有用几分呢。我这会儿回来,是有要紧的事儿,跟奶奶和爹娘说。奶奶还没有睡吧?我哥和嫂子呢?”
刘家婆子也知道女儿有些手段,所以听了她的话,也就不再担心了。见她问起婆婆和儿子媳妇,忙回道:“这才刚吃完晚饭,哪有那么早睡呢?你爹陪着你奶奶在屋子里说话呢,你先进去,我去叫你哥和你嫂子。”
紫兰点了点头,见刘家婆子去了,方快步走进了刘嬷嬷的屋子。
紫兰先笑着跟刘嬷嬷和刘老头问了好,然后将手中的包袱放在炕桌上,一面打开包袱,一面笑对刘嬷嬷道:“如今您老人家的岁数也大了,爹娘在府里也效力几十年了。不如趁着老太君还在世,咱们家还有些体面,您老人家去老太君面前求求情,把您和爹娘的身赎出来。反正哥哥和嫂子早就赎了身了,家里铺子赚得银钱也够使了,您老人家和爹娘何苦还在府里卖命呢?不如赎出身来,在家里正经的享享清福。这些是我的体己银子,您老人家拿了去,用它们赎身契吧,也算我尽些孝心。”
刘嬷嬷见了紫兰的银子,又听了她的话,心中很是宽慰,拉着她的手,轻拍着笑道:“好孩子,我就知道你是个有心的。只是,若我们都赎出身来,府里就只剩你一个了,身边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你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紫兰冷笑道:“府里的事情,奶奶是知道的。看如今这形势,继承人是非三爷莫属了。大爷的好日子也过不了多久了,更何况是我的日子呢?要依我的心思,奶奶和爹娘还是都赎出身来的好,也省得去搅那趟浑水。”
此时,刘家婆子和刘小子、刘家媳妇走了进来。听了紫兰的话,刘家小子赞同的道:“妹妹这话说得极是,还是早些出来的好,谁知道将来大爷会是个什么地步呢?妹妹如今才十九岁,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何苦陪着大爷耗着?要依我说,奶奶和爹娘都赎出身来,我再去远些的地方寻个妥当的落脚之处。要是大爷真的靠不住了,妹妹就偷着跑出来,咱们全家都迁走,去过安生日子。妹妹还年轻,等迁去了新的地方,大可以再寻个好婆家。何苦跟在大爷的身边,看大奶奶和那些姨娘们的眼色呢?”
刘家婆子听了儿子的话,有些害怕,忙斥道:“浑小子,别乱说话。这些话要是传到了府里,咱们全家都别想活了。”
刘老头磕了磕手中的烟袋,皱眉道:“你也别骂他,他也是为了咱们全家着想。如今老太君上了年岁,也活不了多少年了,大爷眼看着也要失势了,等三爷掌了家,自然是重用二房的人,哪里还会把咱们当回事儿呢?而且,要是大爷真的倒了,咱们家再失了势,那兰儿可就有的是罪受了。不如听她哥哥的,咱们全家都赎出来,趁机迁去别的地方生活。”
坐在一旁,半晌都不语的刘嬷嬷,此时点头道:“小子的话也不无道理,如今就连老太爷和老太君都是站在三爷那边儿的,大爷已是没有掌家的可能了。老太君和我的年岁都大了,不管我们俩谁先死,咱们家都是要失势的。到时候,就算大爷的日子好过,大奶奶也不会再顾着老太君或是我的面子,多多善待兰儿了。”
紫兰听了家里人的话,心里也有些动了,便趁机将她鼓动金玉宇经营私产的事儿说了,又道:“我原来只是想拢住大爷的心,多争些体面,也省得大奶奶找我的麻烦。再者,就算往后三爷掌了家,大爷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我也能跟着享些福。不过,若是真的决定迁走,我倒是可以趁着大爷经营私产之机,在里面多捞些银钱。而且,大爷如今看重我,我也可以趁机要回我的身契。”
刘家媳妇本是不愿意让紫兰赎身的,这出了嫁的小姑子再回娘家,得占家里多少的用度银钱呀。只是听了紫兰的话,刘家媳妇也跟着动了心,必竟紫兰捞了银钱回家,家里也能占好些便宜。
故刘家媳妇亲热的拉着紫兰的手,巴结的笑道:“妹妹这主意真是好,这捞足了银钱,妹妹也就有了私房体己,往后也不怕找不到好婆家。我平日里总跟你哥哥说,妹妹在大爷身边虽然受着宠爱,但到底还是要看大奶奶的脸色过日子,定是受了不少委屈的。妹妹若真是能离了府里,往后找门好婆家,当家作主的过日子,哪里还用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况且,又是明公正道的正妻,再不用跟别的女子抢夫君。”
当晚,刘家人聚在一处,详细的谋划商议妥当,紫兰就赶着回了金府,怕金玉宇回了府中找她,也怕柳氏怪罪她回家的时候过久。
这离了金府的主意定了,紫兰就开始细心的谋算起金玉宇的私产,看怎么才能在不惊动金玉宇的情况下,多捞些银钱。
刘嬷嬷也趁着金太君有一日特别高兴,跪着磕头求了恩典,赎了她和儿子媳妇的身契,回了家里享福。
金太君还看在刘嬷嬷和刘老头、刘家婆子一家效力几十年的份儿上,免了他们的身价,另赏了三百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