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一时间,水榭内众人都盯着金玉轩,等着他给出一个答案。
金玉宇则幸灾乐祸的望着金玉轩,对自己两句话就让他丢了脸面,心中很是窃喜。
只是金玉宇的小算盘,注定是以失算告终。
女色对金玉轩而言,不仅不是什么艳福,反而是对他事业的一种阻碍。因此,金玉轩在女色上,一向是避而又避的。
故当年还没有君雪纹之前,虽然书厢内有两个贴身随侍的大丫鬟,却都没有被金玉轩收房。金玉轩大婚之前,更是放了她们回家去,由家里为她们自行聘嫁。后来依人和楚人进了书厢,顶了随侍大丫鬟的位子,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也是没有被收房的。
在金玉轩的心里,妻子就是妻子,妾室就是妾室,丫鬟就是丫鬟,身份、地位是已定了的,不可随意更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男人的内宅乱了,那男人的事业也就败了。
只见金玉轩淡然自若的饮尽杯中之酒,站起身来,躬身向金太爷将远行遇盗匪之事,从头至尾,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又正色道:“请祖父放心,孙儿虽不才,却也懂得礼义廉耻。救命之恩大于天,孙儿自当尽力相报。孙儿离开江河之时,已派了妥当之人,送张小姐回永宁了。等过了年,孙儿回去了,就求母亲收张小姐为干女儿。待张小姐及笄后,就奉上丰厚的嫁妆,送她风光出嫁。”
金玉轩一席话说得铿锵有力,面上更全是光明磊落之情,且对张兰月的按排也极是周全妥帖,足以报张氏兄弟的救命之恩。
众人听了金玉轩的一席话,那些为他和君雪绮担忧、着急的,此时都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算是落了地。那些存心看笑话的,此时却窝了一肚子的火,面上也收了幸灾乐祸的笑意,反而挂上了些许尴尬之色。柳氏和邓氏更是斜着眼看了看君雪绮,悻悻然的撇了撇嘴。
君雪绮与金玉轩也是自小相识,且表兄妹向来亲近,感情也好。后来结为了夫妇,日子虽过得不是事事顺心,却也是浓情蜜意的。
刚才听了金玉宇之言,君雪绮原本因金玉轩归来,而喜欢的心,在瞬间跌落了谷底,如沐冰河一般。如今听了金玉轩的一番言语,纠疼得要碎了的心,方松了下来,僵硬得挺直的身子,也松软得瘫了下来。这一紧一松之间,双眸中涌出些许湿意,双手间更满是潮汗。
金太爷听了金玉轩的话,满意的点了点头,伸手缓慢的捋了捋胡子,大声正色道:“你这样安排,很是妥当。救命之恩,是定要报偿的,为这张家姑娘寻一门好婆家,是正经的道理。”
语毕,对是满桌的金氏男丁,正色训诫道:“咱们金家虽是商贾出身,却一直谨遵礼仪之道,知廉耻、守信义。身为金氏子孙,出门在外,要时时以金氏声誉为重,切不可行出有辱金家门风之事,丢了我金家几百年来修下的基业。”
话落,怒瞪向一脸愤恨、不甘的嫡长孙金玉宇。
活了大半辈子,金太爷哪里看不出金玉宇之言,是存心令金玉轩难堪之举,心中生出不满和鄙视。
金太爷怎么也想不明白,样样出色的十全长子,怎么就生养了这样一个混账孙子。成日里不务正业,只知玩乐,沉迷酒色,还满眼满心的看不过比他出色的兄弟。平日里找金玉飞的麻烦还不算,今日竟当着众人之面,给金玉轩难堪,毫不讲手足兄弟之情。
这般心胸的男子,可见是成不了大事的,金家偌大的家业,是说什么也不能交到他的手上的。
想明白了这些,金太爷更加坚定了,要将金家生意全交给金玉轩,由金玉轩接手当家的主意。
金太爷怒瞪金玉宇的举动,金大老爷看在眼里,也早就看出了金玉宇挑事儿之意,心中暗恨嫡子不争气,却也知道不能当众教训儿子。只得以金玉宇酒量过浅、醉酒失言之错,训斥了他二句,便命嫡媳柳氏带着丫鬟们,扶金玉宇回风院去歇息。
金玉宇收到了金太爷的眼神,也知道自己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说错了话、行错了事。正在如坐针毡之时,听了金大老爷的训斥,有如见了救命之机,忙顺势装醉,扶着柳氏和丫鬟,晃晃悠悠的出了水榭,回风院避难去了。
自苏夫人带着君雪绮回来拜见了金太爷、金太君,金太爷和金太君就对君雪绮很是看重,总是把夸赞、欣赏挂在嘴上,就连同为长房的弟妹白氏,也与君雪绮格外亲近,这让柳氏心里泛酸生怒。
今日在桌上,金玉宇突然说穿了张兰月之事,她虽然觉得很吃惊,却也乐得看君雪绮的热闹,却没有想到金玉轩竟毫无歪心斜意,不禁没有落了他们小夫妻的脸面,让他们心生芥蒂,反而害得金玉宇在金太爷和金大老爷那里挨了训斥,自己作妻子的,也跟着丢了脸面。
想到这里,柳氏不禁一路上,都在金玉宇的耳边抱怨不休,又一次长篇大套的劝着他少沾酒色,将心思和工夫都放在生意上,多在金太爷面前表现表现,多做成几笔大买卖,也得金太爷的几句夸赞等等。
金玉宇本来就因为两个最小的弟弟,都比他这个长兄强,心里一直都觉得堵得上。这几年来,心里面虽然不愿意承认,却是真的带着那么点儿自卑。故极为不愿意听人家夸赞金玉轩和金玉飞,更厌烦别人数落他、抱怨他。
此时正因为金太爷和金大老爷的训斥,金玉宇可是堵了一肚子的气,哪里还受得了最亲近的妻子在耳边抱怨不休?心中厌烦的不行,却又不好在花园子里就混闹,怕让下人们看见了,传到金太爷和金大老爷耳里,再招来一场训骂,故只得强忍着往风院走。
柳氏一心都在解满腔的委屈,故只知道不停的抱怨,并没有发现金玉宇的异常和不喜。
好容易回到了风院里,金玉宇见三个妾室都带着丫鬟迎了出来,就连三个通房也迎出来请安,心中得意身边如花美眷之多,看身旁扶着自己的柳氏,就更加的不顺眼了。
金玉宇再也忍受不了的,一把推开了柳氏,然后整个身子,都搭在最小妾室方氏的身上,让她稳稳的扶住自己,然后借着酒劲儿,当着妾室、通房和丫鬟们的面,指着柳氏,怒斥道:“你少在我耳边嘀咕那些没有用的,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不是三妻四妾的,本是人之常情,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是不务正事了?还不就是你心胸狭窄,拈酸的醋缸子一个。身为正室,成日里不贤惠理家,只知道混作瞎闹,容不得妾室和通房,传出去了也不怕笑话。
“你若看我不好,你就离了我,看谁好,就跟谁过去。别成日里在我耳边抱怨这个、埋怨那个的。你但凡是个贤妻,我也不会连个消停日子都过不上。亏你还是柳家出来的千金小姐,竟连妇人的三从四德都不讲,连个妾室和通房都不如。她们还知道以夫为天的道理呢,你看看你,你可有把我这个夫君放在眼里?我告诉你,你不要脸面,我却还要体面呢。”
语毕,怒气冲冲的甩了衣袖,搂着方氏回了西跨院。
杨氏和田氏见状,虽不甘愿方氏扶了金玉宇,回了她的屋子,却因为柳氏当众被骂,心里着实痛快万分。看着平日里端着金家大奶奶架子的柳氏,两人的眼里满是鄙夷,幸灾乐祸的冷笑了几声,便应付似的福身请辞,转身带着丫鬟们,回了西跨院歇息。
柳氏最开始被金玉宇推开后,愣了一下,接着就是挨了金玉宇的一通骂,还是当着妾室、通房和丫鬟们的面。骂语里又是说她不是贤妻,又是说她拈酸吃醋,还说她不讲三从四德,最后竟说她连妾室和通房都不如。这让本来甚觉丢人和羞愤的柳氏,委屈得当众落了泪,心中的怒火烧得她连话都说不出来,只伸手指着金玉宇离去的方向,浑身忍不住的颤抖着。
绿竹见状,忙走上前来,扶住颤抖着的柳氏,小声劝道:“奶奶请息怒,爷是吃多了酒,才会说了那些浑话。这男子的酒醉之言,可是万万当不得真的。奶奶大人有大量,不要跟爷生了芥蒂,原谅爷的无心之举吧。这天色也不早了,奶奶在酒席上陪了半日,还请早些回正厢去休息,用些果点和甜汤,早些洗漱、歇息吧。明日就是腊月二十九了,后日就是大年三十了,奶奶还有得忙呢,还当以保重身子最重。”
柳氏正一腔的怒火,又见金玉宇挨了金太爷和金大老爷的教训,仍不知悔改,回了院子也不知道清清静静的醒酒、歇息,反而骂了她这个正室一顿,又进了妾室们住的西跨院去混闹。
这会儿又听得绿竹之言,虽然句句是为她着想,字字在情在理,却仍让柳氏想起她通房的身份,勾起老醋新酸,抬手就是响亮的一耳光,将绿竹打倒在地,怒指着骂道:“呸,别在我面前装什么贤良的好人,打量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小贱人的心思呢?这院子里也有你说话的份儿?一个通房丫头罢了,好不好的拉出去卖了。别人都有靠山的护着,我骂不得碰不得的,你可是我带过来的丫鬟,难道我也发作不了你?别以为侍候了爷,就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绿竹本是为了柳氏,怕她在众人面前失了态,也怕她被金玉宇气坏了身子,才好心好意的上去劝了几句,没有想到柳氏不念她的好意就罢了,还不故往日的主仆情面,反而打骂了她一顿,还说出了这么多的伤人之语,心中委屈得落下泪来。在心里怨恨道:这通房也不是我自己寻的,是你没得拢爷的心了,才逼着我侍候了爷,如今怎么到骂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