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取》说:“譬也者,举他物以明之也。”这是对譬喻特的最早说明。《墨子》对修辞手法有理论阐述,也有广泛运用礴《所染》载墨子见染丝感叹:“染于苍则苍,染于黄则黄。”用染丝譬喻环境对人的影响:“国亦有染”,“所染当,故王天下,立为天子,功名蔽天地”;“所染不当,故国残身死,为天下修”。《墨子》常用辞格,有排比、比喻、对偶、反复等。技巧娴熟,有所创新。就排比说,有词组、单复旬、段落排比等各种形式。《备城门》说:“不然,父母坟墓在焉;不然,山林草泽之绕足利;不然,地形之难攻而易守也;不然,则有深怨于适而有大功于上;不然,则赏明可信而罚严足畏也。”这是由五个连词“不然”构成的排比。
《非乐上》说:“民有三患:饥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劳者不得息。”这是由三个主谓词组构成的排比。《尚贤下》说:“有力者疾以助人,有财者勉以分人,有道者劝以教人。”这是由三个单句构成的排比。
《亲士》说:“良弓难张,然可以及高入深;良马难乘,然可以任重致远;良才难令,然可以致君见尊。”这是由三个转折复句构成的排比。段落排比,是指用结构相同或相似的句子,作每段的开头或结尾。如《兼爱上》除了开头、结尾之外,中间三个自然段,都用“皆起自不相爱”作结语。
《墨子》所用排比有独创性。先设问,提出论题,几个排比句,层层论证,论题醒目,富有气势。《兼爱下》说:“然当今之世,天下之害孰大?日:若大国之攻小国,大家之乱小家,强之劫弱,众之暴寡,诈之谋愚,贵之傲贱,此天下之大害也。”
排比与其他辞格合用,更有论证性和表现力。《公输》说:“今有人于此,舍其文轩,邻有敝舆而欲窃之;舍其锦绣,邻有短褐而欲窃之;舍其粱肉,邻有糠糟而欲窃之,此为何若人?”由三个排比句引出“此为何若人”的问题迫使楚王回答:“必为窃疾矣!”
由此引申,展开论证:“荆之地,方五干里;宋之地,方五百里,此犹文轩与敝舆也。荆有云梦,犀兕麋鹿满之,江汉之鱼鳖鼋鼍为天下富;宋所谓无雉兔鲋鱼者也,此犹粱肉之与糠糟也。荆有长松文梓梗楠豫章;宋无长木,此犹锦绣之与短褐也。”
三个排比句与提问照应,运用类比论证,兼有比喻成分,辅以夸张形容,铺陈渲染,更增强说服力和感染力。三语言的简练性《墨子》语言突出体现古汉语简练的特征。《修身》说:“慧者心辩而不繁说。”强调语言的简练性。墨子强调语言的适用性和效用性。禽滑厘问墨子:‘‘多言有益乎?”墨子说:“虾蟆蛙黾,日夜而鸣,舌干辟然,而人不听之。今鹤鸡时夜而鸣,天下振动。多言何益?唯其言之时也。”青蛙日夜呜叫,令人厌烦;雄鸡及时报晓,受人欢迎。通过比喻形象说明:反对说无用的空话、大话,但不反对说有用、合宜的话。
墨子认为该说的一定要说,不说则是错误。《非儒》载,儒家主张:“君子若钟,击之则鸣,弗击不鸣。”墨子痛责:“仁人事上竭忠,事亲得孝,务善则美,有过则谏,此为人臣之道也。今击之则鸣,弗击则不鸣,隐知豫力,恬漠待问而后对,虽有君亲之大利,弗问不言。若将有大寇乱,盗贼将作,若机辟将发也,他人不知,己独知之,虽其君亲之大害,不问不言,是夫大乱之贼也。,’墨子反驳的积极意义是:该说的不仅一定要说,还要“强说”。
《公孟》载,公孟子对墨子说:“实为善人孰不知。譬若良罩处而不出,有余精。譬若美女处而不出,人争求之;行而自炫人莫之取也。今子遍从人而说之,何其劳也!”墨子宣传主张,积极主动,见人就说,公孟子不以为然。墨子回答:“今夫世求美女者众,美女虽不出,人多求之;今求善者寡,不强说人人莫之知也。且有二生于此,善筮,一行为人筮者,一处而不者,行为人筮者与处而不出者,其精孰多?”公孟子日:“行为筮者其精多。’’子墨子日:“仁义钧,行说人者其功善亦多。行说人也?’’说明“强说”的必要性。有用的要多说、强说,用的则少说、不说。《修身》说:“言无务为多,而务为智。,,用最经济的语言,表达最丰富的内容,是机智精当。
《墨子》是先秦时期的百科全书,狭义《墨经》包含逻辑、5700余字表述。《经》文少则几字,多则几十字,最多百余字。语言精练,惜字如金。
晋鲁胜《墨辩注序》说:“孟子非墨子,其辩言正辞则与墨“辩言正辞”,指思维和语言形式。孟子辩论,批评别人不知类”,酷似墨子。齐宣王说“汤放桀、武王伐纣”,是“臣弑其君”,孟子说是“诛一夫纣”,不是“弑君”。模仿自墨子《非攻下》语:“子未察吾言之类,未明其故也。彼非所谓攻,谓诛也。”
孟子说:“挟泰山以超北海,语人日‘我不能’,是诚不能也。为长者折枝,语人曰‘我不能’,是不为也,非不能也。,’模仿自《兼爱中》墨子语:“夫挈泰山而越河济,可谓毕强有力矣,至古及今,未有能行之者也。况乎兼相爱、交相利,则与此异。古者圣王行之。”
在理论学术观点上,孟子是墨子的反对派,但孟子的逻辑和语言表达方式,模仿墨子者甚多。孟子是雄辩家,其语言对后世影响甚大。《墨子》的逻辑和语言表达方式,间接地凭借《孟子》文字的魅力,流芳百世,影响深远。《墨子》的语言特色,至今仍值得借监。四文学的功利性
《墨子》是谈辩文学。《非命中》载墨子说:“凡出言谈,由文学之为道也,则不可不先立仪法。若言而无仪,譬若立朝夕于运钧之上也。则虽有巧工,必不能得正焉。然今天下之诚伪,未可得而识也,故使言有三法。”
“出言谈,由文学”,指说话、写文章。《墨子》中道理、方法等术语意思相近,可以互相解释。“文学之为道”,“立仪法”,“言有三法”,都是指说话、写文章的道理和方法。
“三法”,《非命上》称“三表”。“法”、“表”,指法则、标准、方法。“三法”、“三表”,即三种法则、标准和方法。“有本之者,有原之者,有用之者。于何本之?上本之于古者圣王之事,于何原之?下原察百姓耳目之实。于何用之?发以为刑政,观其中国家百姓人民之利。此所谓言有三表也。”
在中国文学史上,墨子第一个明确、系统提出文学创作、文艺批评的标准。这三条,一条是历史经验,两条是人民的经验和利益,有突出的人民性、人文性、民主性和革命性。墨子是功利主义者,三表法突出反映墨子文学的功利性。
文学作为语言艺术形式,特征是塑造形象,表达思想感情,反映社会现实,教育感染人。墨子的三表法体现文学的这一特征。所谓“人民之利”指劳动人民利益。墨子为“农与工肆之人”代言,主张文学要反映劳动者“农与工肆之人”的利益。《小取》说:“摹略万物之然。”文学要摹写、反映自然社会万物的形态状貌。
《墨子》是议论文体,也包含人物形象的描写。读《墨子》无不受其中所描写墨子形象的感染,对墨子的人格给予高度评价。《墨子》对墨子形象的描述,鲜明丰满。《公输》把墨子描写为雄辩的智者和救世者,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公输》是先秦的优秀散文,有高度的文学成就。
墨子师徒的形象互为衬托。《备梯》载:“禽滑厘子事子墨子三年,手足胼胝,面目黎黑,役身给使,不敢问欲。子墨子甚哀之,乃管酒块脯,寄于大山,昧蕖坐之,以醮禽子。禽子再拜而叹。子墨子日:‘亦何欲乎?’禽子再拜再拜日:‘敢问守道?’墨子日:‘姑亡,姑亡。古有其术者,内不亲民,外不约治,以间众,以弱轻强,身死国亡,为天下笑。子其慎之,恐为身僵。
禽滑厘是墨徒的典型,折射出墨子的形象。禽滑厘执著忱,尊敬老师;墨子对门徒慈祥爱戴,谆谆教诲,师徒间充满情厚义。这动人的一幕,以泰山为背景,更增添悲壮深沉的神韵。
《庄子·天下》说:“后世之墨者,多以裘褐为衣,以跛跻为服,日夜不休,以自苦为极。”“墨子真天下之好也,将求之不得也,虽枯槁不舍也,才士也夫!”墨子师徒,一心救世,不畏劳刃,死不旋踵,化之所致也。”门徒的献身精神是墨子教化的结果。孟子说:“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墨子损己利人,尽爱天下,人格高尚,堪为典范。 文学的功利价值突出体现在有美有刺的特点。《非儒》刻画儒的迂腐形象:“是若人乞,赚鼠藏,而羝羊视,贲彘起。君子笑之,怒日:‘散人焉知良儒!’夫夏乞麦禾,五谷既收,大葬是随。子姓皆从,得厌酒食。毕治数丧,足以至矣。因人之家以为翠,恃人之野以为尊。富人有丧,乃大喜日:‘此衣食之端也!”’这一形象塑造,饱含辛辣讽刺,寥寥数笔,入木三分,与墨子师徒的高大形象,形成鲜明对比。五文学的理趣性
《墨子》的论辩艺术所体现的文学性:逻辑论证带感情;有深刻哲理、抽象理论,又有浓郁情趣、具体形象。《墨子》作为议论散文,有极强论证性和说服力。《孟子·滕文公下》说:“杨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墨子之言的逻辑力量是墨学得以广传的无形翅膀。
《贵义》载墨子说:“吾言足用矣!舍言革思者,是犹舍获而捃粟也。以其言非吾言者,是犹以卵投石也。尽天下之卵,其石犹是也,不可毁也。”语言夸张,却自信有据。
《公孟》载:“公孟子戴章甫、捂笏,儒服,而以见墨子,日:‘君子服然后行乎?其行然后服乎?”’公孟子是儒家门徒,常与墨子辩论。他戴上大礼帽,拿着大臣朝见君主时所持笏板,穿上儒者特制服装,苦心设计圈套,诱使墨子上钩。从逻辑上分析,他的话是复杂问语,隐含虚假判断:“君子或者是服然后行,或者是行然后服。”
墨子只说“行不在服”四字,就轻易地破解了公孟子的复杂问语。墨子列举齐桓公、晋文公、楚庄王、越王勾践几个历史人物,指出他们所穿服装不同,却都能治理好国家,证明“行不在服”,义正词严,生动具体,公孟子连忙称“善”。
公孟子接着说:“吾闻之日,宿善者不祥。请舍笏,易章甫,复见夫子,可乎?’子墨子日:‘请因以相见也。若必将舍笏,易章甫,而后相见,然则行果在服也。…公孟子又耍花招,装作心服口服,请墨子允许他先改换服装,然后相见,欲使墨子落陷阱。墨子轻轻一戳,公孟:乎圈套立即失效。这又是一幕绝妙的轻喜剧,表现公孟子的狡黠、墨子的机警,情节起伏跌宕,妙趣横生。《墨子》的逻辑艺术和语言功力,由此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