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北北电话接得很快:“哎,小颜,打电话有事?”
容颜靠在车窗上,冬日的阳照进来,车内又开足了暖风,整个人懒洋洋的:“我正打算去医院看弦子,赌路上了。想问问你回家过年么?”
夏北北叹气,之前是没打算回的,他们望她衣锦还乡的梦圆不了,怎么有脸回去。意欲趁年假薪水连翻涨的时候再打一份工,挣足了生活费好为下一轮持久战做准备。可是前两天表哥打来电话,催她回去过年,左思右想还是回去,总不回家也不是个办法,只怕敷衍不了多久她的落破就得穿帮。现在正收拾行李,接着就去买回家的票。原原本本跟容颜报备了下行程,又问:“陪弦子吃中饭吗?你要不急就等等我,我一会儿也去医院。”
容颜瞳光灰下,由心不想在医院长待,那是她的伤心地,总觉得幸福都赔里了。
“不然你别过来了,抓紧时间去买票吧,我跟弦子说说。”
夏北北想了想,还是决定过去。
眼见到医院了,容颜咬着唇,挂掉电话。看了看住院部高耸的大楼,踌躇着不愿上前。思绪与最初重合,容父胃癌晚期,饭都吃不下,只能苦苦挨着一日一日的消瘦下去。医院是最好的,医生也都是顶级医师,她心知肚名,就算将全世界的知名专家都请来,也免不了那样的结果。容父一病拖得时间不短,按理说心理准备早该做足了。生老病死,谁人幸免得了,她是学医的,对这一点该超出常人的明朗化。容父走时还是疼得全身都麻痹了,秦远修直接拦腰将人抱回去,那一两个月几乎门都不出,事事不跟她争了,看她半死不活的小样子想讲个笑话给她听,一出口又都是冷的。这个男人实在没什么幽默感,但只要他静静的陪着,将她揽在胸口的位置,阳光下感受他规律有力的心跳,便觉得这世界并非万念俱寂,总还有这么一个人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伸手拉过她一把,这点意义秦远修或许不懂,在她心中却无比珍重!
凭心而论,秦远修对她真算仁至义尽,高昂的医疗费哪一时也未含糊过,直至生命终结还体面将人安葬。这也是婚姻走到今天,她没想着离开,一心要维系到秦远修厌倦,说:“容颜,你走吧。”的那一天的原因。
不管是他玩心太重,还是另有所图,终归是她欠他的,只要他不说散场,她愿意用青春做陪葬。
如此想来,容父就像一股浪潮,一波一波的涌动,几年来搅动着她的生活哪一时平静过?直至将她推到今天的境遇里,连主权都沦丧了,退无可退,唯剩束手就擒的份。
司机帮她将东西提上去:“少奶奶,我在楼下等您。”
容颜将人打发:“你先回去吧,我还要等个朋友,说不准什么时候回去。”
段安弦面朝窗外躺着,背影单薄,整个人看上去无精打彩的。
容颜探头过去,见她空洞地睁着眼,笑着拍醒她:“弦子,想什么呢?好点儿没有?”
段安弦缓了下神,坐起身,一看到来人是容颜,立刻神采奕奕:“哇,小颜,怎么会来看我。”
容颜把东西放下,随带嘱咐一句:“先把这些东西吃了,对身体很好。”扶着她半侧肩坐到床沿,盯着她一张脸细细打量,上面青紫不一的痕迹还十分明显,也未完全消肿,大半张脸图满药剂,本来的精致摭掩无形。容颜尽量淡然:“没事就过来看看你了,医生说过什么时候可以出院了么?”
段安弦垂头丧气的跟她头碰头:“不想出,这副鬼样子出去也没脸见人,还不如这么呆着。”
“那过年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在医院里吧。北北要回家过年,你呢?”
段安弦斩钉截铁:“不回!再有两个月这脸也好不了,回去多丢人。除非我大脑被驴踢了,才会找那个不自在。”到了一年度的清闲期,个把月都要孤身一人。金主也都有家有业,团圆和乐的日子,谁有心思陪她?!平日没觉得凄凉,便只当是风光无限好,如此一搁置,忽然觉出不被看重来。
“小颜,你说心理话,是不是挺瞧不起我的?”校花出身,风光了不是一年两年,若行良向善,该也能嫁个成龙快婿。
有些话若搁平时容颜自是不会说,可是她问起了,做为最好的朋友便没有道理敷衍她。说句掏心窝的话:“弦子,我觉得你比夏北北的状态还要偏轨,北北现在虽看着遥遥无期,可是大方向没选错,只要她肯坚持,总有一天能走出条明路来。而你呢?不用我说你便没想过么?”她不信她没想过,这一身的伤就是最好的警示。段安弦自己也说了,那凶悍的女人对她大大出手时,那个男人也在场看着,明知段安弦身体单薄不是那女人的对手,耳鬓撕碎时千好万好也没见他出声制止下。结果怎样?段安弦一出手他就恼了,转眼跟结发妻站到同一战线上,段安弦落得这般田地。
青春用尽了还有什么?会等到一个人抛妇弃子对她钟情独对么?只怕段安弦自己睡迷忽时也不会做这样的遐想。那么等待她的还剩什么?白驹过隙,人老株黄,再伸手碰触曾经想要的,该要的,就不会觉得维持已晚么。
段安弦一刻怔愣,这些事平时不想也能得过且过,细想想就觉得挺吓人,吓出一身的冷汗,附带毛骨悚然。神色一转,漫不经心地看向容颜,瞳内光色莫明:“这的问题是宿疾,先不说它。秦大少对你到底怎样?你结婚的时候没去成,之后也没接触过,只在杂志上看着超级风光的一个人,这些豪门少爷里也就你家那口子长得最排场,什么时候带出来让我瞧瞧?”
“上次你还没瞧够么?不就是一个鼻子两只眼,再牛也就那样了,也不能生出三头六臂来。”抠着指甲想了下,才有所反应:“哎,段安弦,你怎么那么恶心,什么你们家那口子,别搞得自己跟三八红旗手似的行吗。”
段安弦抱着她笑成一团:“不是你家的,还是我家的不成,不过我什么时候见过他啊,按理说长成那样的不该没印象啊。”她还在暗自思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