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柳清彻底地绝望了。
黑衣男子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手气刀落,艳儿还来不及尖叫就命丧九泉。这么多年,死在他刀下的人数不胜数,他早已习惯无视各种各样临死前的绝望,他的心是千年的寒冰,麻木得连炽热的太阳也无法温暖。
柳清倒吸一口气,忍住不去看艳儿死前恐怖的表情,她的双手紧紧地握住,抑制住有越抖越厉害趋势的身体,长长的指甲陷入白皙的手掌,血迹点点。
黑衣男子抬起刀从柳清的胸口直接贯穿后背,她的身体像被人扯断线的木偶,毫无羁绊地往下倒,鲜血瞬间染红她的纱裙,宽大的衣袖轻轻地拂过男子的腰间,似乎想在死前做最后的努力、哪怕能伤害这个杀她的人一丝一毫。
刀起回鞘,男子幽幽地叹息一声,接着鬼魅一般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茫茫的原野上,蓝天映着碧草,相得益彰,一片空旷怡人之色。
白云潇洒飘荡,红霞悠然载舞,把清幽的草地衬得越发地绚丽多彩。
秋高气爽,没有烈日炎炎和热气腾腾,微微的风还带着几分清凉,好不惬意!
烟如丝却无暇欣赏这片美景,急急地赶着路……
已经走了大半个月,天天风餐露宿,必须要在天黑之前进城,寻个客栈,泡个花瓣澡,然后美美地睡一觉。
心里这样计划着,烟如丝的脚步就越发快了起来,如踩踏流云般,带动阵阵清风、掀起衣衫烈烈,两靥因真气耗费过多而泛着绯色,和着流光溢彩的桃花目,羞得红霞自惭形秽地藏进了云层。
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用倾国倾城、貌若天仙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甚至还会让人觉得这两个词稍显不足,并不能把她的魅力尽情描绘。
然而她并不是个喜欢卖弄美丽的女子,她一贯认为女人太过好看容易招惹祸端,所谓红颜祸水不就是最好的见证。
所以她喜欢在脸上动些手脚,比如加长鼻子、让它显得格外怪异,比如画画斑点或者涂抹点灰黑色,再比如在脸上弄几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今天她的鼻子就特别长,在整张精致得美轮美奂的脸上就显得有些突兀。
忽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噌噌地往她的鼻子里面钻!这是她熟悉的味道,却醇厚得让她蹙眉。
烟如丝全神戒备,四下寻望,绿草蔓延的远处,两个横躺在地的人影猛然跳入她的眼帘,远远地看去,像是两个姑娘,再抬眼看看,离她们几百米远的地方,还杂乱地躺着十几个侍卫装扮的人。
烟如丝并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然而这杳无人烟的地方发生这样的厮杀,却不得不让她起疑。
脚步慢慢地向前移动,两个人的轮廓渐渐地清晰,待走到近处时,烟如丝方眯缝着眼睛细细地打量起来。
其中一个身穿米白色丝绸裙,腰间别着红白络子相系的圆形玉佩,头上插着一支碧玉梅花簪……不用说,她肯定是一个大家小姐无疑!那玉佩、簪子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小姐旁边的那个身材较小,丫鬟打扮。
烟如丝叫喊了声,没人应答。
她一步步地靠过去,一把透明的、泛着微微绿光的剑瞬间在她的手中变幻出来,如今她的幻术已经练到第四层,操控幻剑杀人易如反掌。
用脚踢了踢,两人依旧一动不动,她们胸口的衣服都染了大片的血迹,暗红色的血以绿草作为布景,甚是妖艳。
普通人见到这场面,恐怕早就开始惊声尖叫,遇着胆小的,或者已经昏了过去。
然而烟如丝却不是普通人!她抬手探了探她们的鼻息,丫鬟已死,小姐尚有一口气,怕也只是苟延残喘。
踌躇了片刻,她还是决定走。江湖行走多年,早已练就了铁石心肠,不该管的事不要多管,不该问的话也不要多问,好奇和善良一样是都是致命的弱点。
正要抬步离开时,脚却被人一把抓住了。
“姑娘,救救我!”
微弱的求助声丝毫都不显得卑贱,仿佛还带着几分颐指气使的跋扈,好似她天生就是那高高在上呼奴喝婢的主。
烟如丝皱了皱眉头,正准备用力踢掉她的手,不料回头却迎上了一双不甘心的眸子,心里的怨毒自那双紧紧抿着的薄唇,源源不绝地向外泄。
如果她楚楚可怜地哀求,或许烟如丝会扭头就走,可偏偏她不同一般女子,这就让烟如丝有了几分兴趣。
烟如丝忍不住细细地打量起她,大大的水剪眸,小巧玲珑的鼻子,白皙的皮肤依稀可以看到细小的经脉,长得倒也算好看,只可惜……
“你已经伤得很重,恐怕活不了几分钟,我没有办法救你。”
剑从胸口贯穿后背,无论如何也没有生还的机会,况且,她又不是什么救世活佛。
“我,我知道……”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悲意,却没有对死亡的惧怕,只有对生无可望的遗憾,“只希望姑娘能帮我带个口信回家。”
烟如丝迟疑片刻,终究还是答应了,“你说!”
“我叫柳清,请带信到相府,告诉我娘,为我报仇!”
柳清的气息越来越弱,声音也越来越低,眼看着一口气就要咽不下去了。
“相府?”
烟如丝眼前一亮,想起城墙上贴的布告,皇帝赐婚,下个月三王爷慕容凛就要迎娶相府千金柳清了。
这道圣旨一下,东陵国哗然,谁都知道三王爷长着一张人人惧怕的鬼面,而柳清却素有东陵第一美人之称。野兽配美人,质疑声、喟叹声自然格外多……
烟如丝忙塞了一颗凝神丹到柳清的嘴里,这可以让她多活两分钟。
“到底是谁对你下的毒手?”烟如丝眉梢轻挑,聚起半片疑惑。
一口鲜血从柳清的嘴里无法抑制地喷了出来,她的声音低若蚊呐,“他穿着一身黑衣,是……是个杀手。”
说到这里,柳清似乎有些快支持不住了,呼呼地喘了几口气,方断断续续地说,“这个东西……也许能……能查出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