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夫人打定主意要听苏大人的,这在苏叶的意料之中。
因此,苏叶去请母亲说项,并没有就指望着父亲能被母亲几句话打动。她所求的,只是通过自己的求情,让母亲认识到她的心,以免父亲真给她找其他婆家的时候,没人为她在父亲那边周旋。
照理来讲,苏叶作为苏府唯一尚在闺中的千金,她的婚事总该惊动不少人,可事实上,除了两位长辈彼此知会了几句外,连苏台都不知道苏叶快要嫁人了。
但有一点苏台知道:妹妹被禁足了。
从那天被父亲狠狠训斥一顿之后,苏叶就没再出过屋门一步。不管“禁足”是苏清的意思,还是苏叶本人的主张,这只能表示,就算继风想到苏府向苏叶大献殷勤,都无能为力、无计可施。
与苏府这边反常的平静不同,礼王府那边,继风想方设法说动母亲礼王妃,并摆出诸多理由,详尽地阐述了迎娶苏叶的种种好处。
礼王妃本就十分喜欢苏叶,早想着把她拐回家做儿媳妇了。兴奋地等儿子罗列完毕,她就大手一挥,完全一副“包在我身上,儿子你就放心等着吧”的样子。
就这样,在礼王妃的领导下,全家动员,准备前往苏府为继风提亲。
因着王妃的百般念叨嘱咐,礼王很无奈地登门拜访苏清。
说实话,庆离根本就不想去触苏清的霉头。这位老友究竟是什么脾气,庆离实在太清楚不过了,一个弄不好,惹火了苏清,别提自家那个傻儿子,恐怕连他自己都难逃黑手。
咳,想多了,好歹也是多年好友什么的。
礼王殿下一边自我安慰,一边胆战心惊,小心表达过问候,就旁敲侧击着,询问苏清关于儿女婚姻的意见。
得知礼王的来意后,苏清也不含糊,直接开口:“庆离,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你可别怪我不顾多年老友情面。我这女儿任性得紧,从小到大也被我们宠坏了。你是知道的,她早就立了誓,要招一个入赘夫婿。这是她自己的决定,我呢,倒也不宜多说。不过,若单是让我点头同意这门亲事,那至少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一听事情貌似有戏,礼王登时来了精神:“什么条件?”
苏清笑了笑,一脸“这条件都很好做到”的样子,“第一,日后继风与小叶有了孩子,无论男女,头两个要随母姓苏。”
庆离点头道:“这个简单。”
继风不是长子,所以不用承袭礼王爵位,皇帝最多赐他当个郡王。可他身为皇商,估计就很难被封了。既然身上没有爵位,按惯例,继风的孩子是可以择姓氏取名的,因此,对于继风来说,他的孩子姓什么,其实并不怎么重要。
“至于这第二条嘛……”
苏清卖起了关子,眯着眼睛,只顾看着庆离“嘿嘿嘿”地笑,弄得庆离忐忑不安,就怕他忽出惊人之语,不把人吓个半死不罢休。
果然,苏清接下来的话,正中庆离那不好的预感:“让你儿子辞去皇商之职,安安分分地在苏家做女婿。”
“什么?这不可能!”庆离断然拒绝。
苏清笑意不减,但眼中已然泛起几丝寒气。
“那么——来人,送客。”
“我说你啊,能不能不要再这么来回来回地走个不停啊?”
丈夫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嘀嘀咕咕,还跟梭子似的在屋里走来走去。任是礼王妃有再好的耐性,也要忍不住想拍桌子了,何况她还没有。
于是她语气很冲地问道:“究竟苏清那家伙说了什么,让你这么愤愤不平?”
庆离碎碎念:“他居然让继风不做皇商,专门去做他家的女婿……开什么玩笑呢?堂堂礼王之子,竟被侮辱至此……亏我们多年交情……”
礼王妃弄清了情况之后,毫不客气地泼了一瓢冷水过去:“依我之见,你和苏清那狐狸,也没什么可说的‘多年交情’。你们的交情,不就是你倒霉再倒霉,而他得意再得意吗?”
庆离继续碎碎念:“皇商是说不做就不做的么……他有皇帝做女婿,当然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就这么想要入赘女婿吗……主意都打到继风头上了……”
礼王妃又是一瓢冷水泼过去:“明明是你儿子先打人家女儿的主意,苏清这只老狐狸能不趁机耍你吗?而且你儿子是个什么德行,还有比我们这做父母的更清楚?换了我是苏清,早乱棍把你撵走了。”
礼王爆发了:“开什么玩笑啊你!”
但见他猛然转身,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家妻子,悲愤莫名:“你到底帮谁?你可知道,我在苏清那里受了多大的委屈啊!我都被他端茶送客了!”
礼王妃一点都不在乎地说:“哦,是吗?你被苏清送过多少次客,我可管不着。要我说呢,这婚事成不成、皇商辞不辞,还是去问继风比较好。无论他同意不同意,都让他自己决定吧!再说了,我从来就不觉得皇商是个好差事,说白了,不过就是给你们皇家那群人做苦工罢了,指不定还不如去苏家做上门女婿呢!何况继风之前玩的太过分了,依苏清他们家的传统,我就怕他们看不上继风。”
听听,这是一个母亲该说的话吗?!
礼王爷咬牙切齿了半晌,最终败落下来:“……好,我去问继风的意思。”
礼王妃满意了:“这才像话。”
结果就是,继风不怕死地亲自去了一趟苏府,正式投贴拜见了未来的岳父大人。
也不知苏清究竟跟他说了什么,反正当苏台闻讯赶来的时候,继风已经从苏清的书房里出来了。
见他神色不太妙,苏台也不便多说其他,只问道:“怎样?”
继风神情恍惚:“我总觉得……不太好……”
苏台怜悯地看着他:“‘不太好’还是好的,总比‘很不好’强许多。嗯,你多努力吧,我也没什么可以帮你的。哦对,需要见一见小叶吗?她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怎么露面,我想她现在应该还在府里。”
继风游魂一般地自言自语道:“不必……我前途无亮……我忽然觉得很配不上小叶……以后就只能靠积蓄了……或者该去出点苦力……”
配不上?靠积蓄?出苦力?
苏台顿悟:“你竟然这么爽快就答应了?不再多考虑几天吗?你确定你可以不当皇商,不后悔?”
继风精神一震,表情严肃地看向苏台,坚定道:“我相信,苏大人这么做必定有他的道理。至于皇商领袖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早点扔给别人更好。”
苏台哑口无言了半晌,无奈摇头,“你没救了。”
“是吗?是吧……”继风笑了下,“如果你真同情我,那就请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少折腾我几次吧。要不然,你多提携着我点,至少别让我太凄惨。”
苏台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他却没办法答应:“抱歉了,我爱莫能助。”
因为在这个家里,说话算话的只有父亲苏清,或者是能瞬间制服父亲的母亲大人。可很明显,这两位,尤其是父亲,十分想帮女儿出口恶气。他这个做儿子的,八成要人微言轻了。
继风满脸“天要塌了”的表情,悲叹连连:“如果连你都不肯帮我的话,那我可就真要倒大霉了。苏大人说,我必须十日内辞掉皇商职位,才让我见小叶。然后就是……我必须每天到苏府接受训练。”
“接受训练?”苏台有些奇怪,“都训练什么?”
继风苦笑道:“据苏大人说,训练的内容很简单,就是把我磨练成最适合小叶的男人。”
闻言,苏台恰当地保持了沉默。
又隔了几天,继风神采奕奕地前来苏府报到。
暂且不管朝中是非,也不管继风是如何说服皇帝,让他摆脱重担,总之,他是毫不畏惧地来了。
苏清也很大方,当场就兑现了诺言,命人去把苏叶叫来与他见面。
一直乖乖待在屋里的苏叶,终于解除禁令。但这并不妨碍她获得外面的消息。明知继风为了她,都肯做到这个地步,她依然不想把自己的真实情感太早摊开。
但继风就不同了,他现在找到了突破口,正急于表现自己那一腔真情,所以,抱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念头,他根本就像块牛皮糖一样黏在了苏叶身后,不管苏叶赶他几次,都紧紧跟着。
最后,苏叶也被他郁闷到了:“继风,你难道就没有其他事情要做吗?”
继风无辜地眨眨眼:“小叶,你嫌弃我了?”
苏叶眼角一抽:“对,我就是嫌弃你了。”
继风哀怨道:“小叶,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怎么可以嫌弃我呢?你看,我为了你,连皇上都得罪了,现在成了闲散宗亲,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笑话我的。我这么做全都是因为我真心实意地想娶你为妻……反正,你最不该嫌弃我!”
这个无赖!
苏叶心中好笑,心道难怪他装段雪寒时那么相似,原来他本身就无耻成性,“段雪寒”这个角色,对他而言,简直就是本色演出。
转了转眼珠,苏叶微笑:“你欲图谋不轨,还怕我严加防备?”
继风沉吟片刻,一本正经:“我知道了,小叶你其实就是害羞吧?所以才总不肯承认你对我的感情。”
被一语道中心思,苏叶大窘。
“继、风!如果你还想在我面前出现的话,就给我老老实实闭上你的嘴巴!”
继风一副凡是好商量的表情:“遵命,三姑娘。”
“你……唉!”
面对这么个油盐不进的家伙,饶是最擅长对付各种泼皮无赖的苏叶,也要拿他没办法了。
一想到接下来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要与他每天见面,苏叶不禁有点绝望。
难道,自己就真要被继风吃得死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