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暴殄天物,还是视宝物为顽石?
捡起一颗细看,核桃般大小,散发着沉着悦目的光华。
萧珑侧耳聆听,隐隐听到众男子豪爽笑语,是龙九在犒赏手下。在门外把守的人,语气轻快地交谈着。
心内安稳,拿出绸袋,将黑水晶珠一颗颗收起。
猫儿被抢了玩物,不高兴起来,仰头看着萧珑,神色莫名显得哀怨。
萧珑抱起猫儿,贴了贴它毛茸茸的小脸儿,爱煞了它。之后拿出备用的十二颗赝品珠子,给它散放在原处。
猫儿似是发现玩物被调换,兴致缺缺,跳到别处去找新的玩物。
萧珑站起身,神色多了凝重。宝物收入囊中只是第一步,寻机离开最为关键。便在此时,惊见猫儿肥肥的身躯正将一座和田玉雕挤下多宝阁。轻一掠身,将落至半空的雕饰稳稳接住。
心念一转,又觉此举多余。
手松开,雕饰摔在地上,化成碎片。
猫儿舔舔嘴角,又眨眨眼,饶有兴致地看着萧珑。像个心怀疑虑的顽童。
门外的人闻声议论道:“是猫儿又摔了什么?”
“真没见过这般顽劣的猫,被关起来饿了多少次,还是不改脾性。”
“亦或是那位姑娘失手打碎了什么,待我去禀过九爷。”
萧珑笑着看向猫儿,难得,动不动就挨饿,居然还这么肥。可它这日子,也着实过得委屈。
等了半晌,室内已是漆黑一片,也不见龙九过来。
不在意?
萧珑抿嘴轻笑,隔一时半刻,便将易碎的摆设扫落在地。
猫儿居然显得很兴奋,在地上来回打转,看着那些碎片,目光迥然。
厚重的门打开,外面光亮映照入内,旋即关拢。
墨色身影迅速与室内暗黑相溶,步履无声。无疑,他身怀上乘轻功,无法衡量到了什么火候。是因此,萧珑打消了借机夺门而出的念头。
男子气息由远及近,成为萧珑辨认他方位的唯一线索。
没有贵族男子的馥郁熏香,没有江湖男子的山水灵气。
气息强烈,让萧珑想到阳光、甘霖,以及杀戮、死亡。
他带给人的,竟是这般大相径庭的感触。可以温暖澄明,可以黑暗窒息。
“竟比孽畜还要顽劣。”
龙九语声平缓,并无责怪之意。走过萧珑身边,到了桌案前,亲手点燃明灯,又道:“请阁下现出真容。”
萧珑颓然,眼下自是不能违逆他。
扯下薄如蝉翼的面具之时,萧珑想:不知猫儿还认不认得自己。
猫儿看都没看,对八角明灯的兴趣更浓,正一本正经地看着灯罩上的祥云图案。
龙九转身相看。
对着如花容颜,却是辨别真伪的眼神,冷静,锋利。
萧珑自幼被人夸赞容色倾城,此时却觉得,自己和一件古董无甚差别。
不由怀疑,难道满口赞誉之人都是骗子?
终究是女子,多少也在意男子对自己容貌的反应。
末了释然。
这便是龙九,若见到不寻常的女子便动容,哪会有不近女色的名声,恐怕早已妻妾成群。
人不可貌相,她深谙此理,他又怎会不懂。
龙九落座,“容貌无假,衣衫却又不配了。”也不见得是衣衫不配,是这女子总让他觉得有古怪。
“九爷言下之意是……”萧珑说着缓步后退,笑颜如花。
龙九稳稳接住她视线,却不接话。
“与其日后惹得九爷不悦,倒不如此刻……”萧珑迟疑一下,“自行宽衣。”离开时施展轻功,累赘越少越好,脱下用来伪装的衣饰只有好处。
龙九剑眉轻挑,“倒也……”他想说“倒也不必”,她的动作却是很快,由此,他便收声,好整以暇地观望。
外罩的衫裙落地,现出里面如烟似云的飘逸白衣。
龙九目光微凝。她之前衣衫,质地寻常,配上那般容貌,是恰如其分。此时衣衫,呼应着冰清玉洁的容貌,亦是恰如其分。
“我从来不知,女子宽衣速度惊人。”龙九似讶然,又似调侃。
萧珑略显不安,又向后退,离房门更近了。
龙九却是一抬手,“继续。”
萧珑不明其意。
“脱。”
萧珑呛声咳了起来。
这不近女色的杀手之王,没道理对她起色心,此时却这般说辞……是不是在试探她?是不是把她当成了那些有心勾引他的女子?
之前脱下用来伪装的衣饰太爽快,此时如果严词拒绝,不亚于得了失心疯。他的猜忌只有更重。
倒不如做出轻浮相,坐实他的猜测,惹得他反感。
念头如电闪过,萧珑咬了咬唇,轻一跺脚,“九爷……”语声似嗔似怨,娇羞之态尽显。之后翩然转身向后,双手缓缓抬起,做出要解衣的样子。
若他不阻止,她立刻冒险夺门逃走,而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即刻阻止。
龙九语声冷硬:“罢了!”
萧珑心里暗笑,缓缓转过身形。
龙九沉声问道:“出尽伎俩,何意?”
萧珑想起那些女子,诉诸她们的心声:“只想换得九爷一眼相看。”心里却在同时嗤道:我才不稀罕!
龙九一脸漠然,岔开话题:“名字。”
萧珑迅速将两个与自己密不可分的字眼拼成了一个名字:“东方浔。”
龙九再一次转换话题:“摔碎的几样东西,在你眼中价值几何?”
“皆是无价之宝。”萧珑说的是实情,语气却很奇怪——羡慕他这般人神共愤的富有,同时又在猜想他的话意味着什么。
“有价。”
什么价?谁又有照价赔偿他手中宝物的财力?萧珑愈发猜不透他的意图。
龙九淡然道:“值你一年光阴,留在孽畜身边,悉心照管。”
萧珑口中欣然应允。看一眼猫儿,想着迟早要与小东西分别,心中怅然。却又不解,为何他说的期限是一年。
猫儿此刻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龙九腰间的玉佩,跳到他膝上,伸爪去抓缀着玉佩的黑色缕金丝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