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九微笑。因着兵书她便如此,来日看到那幅疆域图,不知会气成什么样。
外面喧哗了好一阵子,才安静下来。贺兰琦唤了几人到房中议事,语调气急败坏。
萧珑趴在床上,取出兵书,“快去掌灯,看看真假。”
龙九沉吟片刻,闻言去燃起灯光,拿到床头。
萧珑侧头看看已睡着的吉祥,才小心翼翼打开书页,逐页翻过,唇角上扬,漾出一个喜悦的笑。
龙九故意问她,“你怎么能辨别真伪?”
“有幸见过。”萧珑手指滑过书上的字,“抄写这书的人,也不知是江夏王麾下哪个将领,他诸多比划都像是刀剑,应该是个杀气很重的人。而且第三十六页有一点点破损,我记得。”
龙九勾唇一笑,“是真的就好。”又道,“雪衣盗是因每次作案一袭白衣而得名,这次为何破例?”
萧珑抿了抿嘴,“这是江夏王在烽火狼烟中写就,日后他若听闻一番心血落到了雪衣盗手里,不知会作何感想。徒惹英雄悲,又是何苦。”
龙九心头一软,“他不会介意。你是盗中君子,世人皆知。”
萧珑怅然地阖上书页,手指轻轻弹跳着,“这书原本是你要拿到手的,你想如何安置?”
龙九不答反问:“你呢?”
“我在问你。”萧珑坐起来,将书紧紧抱在怀里,充满戒备地看向他,“你休想用它横行天下,我不会让你如愿的。你要它做什么?又不会为国效力带兵作战。”
龙九逸出一声轻笑,“谁说我要据为己有?”
“那你是什么意思?”萧珑怀疑他现在用的是缓兵之计。
“书由你处置,我不干涉。”
“真的?”萧珑半信半疑。
“若想据为己有,何须告诉你这些是非。”龙九将烛火放到桌案上去。
倒也是。萧珑放松许多,目光微转,这才发现他只穿着一条中裤。
宽肩窄腰,延逸出有力而优美的弧度。
他转身走回来,坚实的胸膛、麦色肌肤一览无余,一丝累赘也无。
萧珑不自在地眨眨眼,倒下身去,背对着他,“我睡了。”心里却在想,老天对他太过眷顾,似是有意不让他有一丝瑕疵。行走江湖,情愿与否,都难免看到不拘小节的男人们光着上身夏日纳凉,无疑,他是她所见过的身形最悦目的男子。
龙九笑着趋近,侧坐着看她,“忽然就乏了?”
“嗯,忙了这半晌,乏了。”萧珑没有意识到,语声已经变回了自己原声。
“那就睡。”龙九躺在她身侧,拉过被子。
灼热的气息在这时像是火焰一般,烧得她脸发热。萧珑焦急地转身看他,有点语无伦次:“你不能睡……不是,你不能睡到别处去么?别了,我和吉祥去别处。”说着坐起身来。
龙九忍俊不禁,抬手扯落她的面具。
这身世飘零心怀大义却又调皮顽劣矛盾百出的女子。
想看看,她脸红的样子。
萧珑惊疑不定地看向他,第一次发现,他的目光、笑容居然可以这样柔软。柔软得让她觉得,天地之间分外平和,一片澄宁。
白色中衣、墨色长发为衬,晕黄灯光下的女子,脸色微红,目露惊慌。
无措的小兔子一般。
不设防的她,是一份至纯至净之美。容颜如玉,目光如水。令人动容,却不会有任何非分之想。
是第一次,龙九觉得女子近在咫尺,并不是件不快之事。
便是因此,她身上清淡微渺的香气,丝丝缕缕,流淌到了心底。
萧珑的僵滞只有片刻,回过神来,仍旧忙着下地另寻安睡之处。
“矫情!”
龙九蹙眉,将她拎回床上,下地从行囊中找出件中衣穿上,三把椅子并排安放,挥手熄灭烛光,“睡吧!”
萧珑在这时才低声还嘴:“你才矫情呢!江湖上龌龊之人比比皆是,我凭什么就要始终相信你不近女色?有几个人是真真正正的好?”
“闭嘴,睡吧。”龙九卧在椅上,双手环于脑后做枕,双腿支起交叠。
萧珑转头看了看他,微笑。那副悠闲惬意的姿态,似是比睡在床上更舒适。或许他有千万个不好,可不与她争长短、没有小人行径却是极难得。
懂得且愿意适可而止的人,并不多。
侧耳聆听多时,贺兰琦那边不再有动静。
今夜该是安稳了,可明日离开时少不得受盘查,要在天明之前就起身,把兵书藏起来。
奔波一日,累。想到明日可能发生的情况,更累。
萧珑摸了摸吉祥的头,但愿明日贺兰琦不会认出它,毕竟,两个之前见过。
带着纷杂的情绪,萧珑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意识慢慢陷入混沌。
曾经醒来一次,只觉周遭分外安静,安静得有点诡异。她想去外面看看,可想到房里安睡的另一个人是龙九,便觉多余,继续埋头沉睡。
破晓前,天地间漆黑一片。
萧珑到了龙九近前,神色复杂:“要不要把吉祥也藏起来?不管是眼下还是日后,贺兰琦很可能会遇到吉祥。”
“不必,只将书藏好即可。”
“为什么?你不能拿吉祥的命开玩笑。”吉祥到哪里也不会是安分的猫,万一不慎落入贺兰琦手里……
龙九睁开眼,“吉祥到底是谁的东西?”
“……”萧珑无话可说了。没办法,她总是忘记这一点。
“快去快回。”龙九闭上眼睛。
萧珑抬手对他比划一下——随时随地,总有痛扁他的冲动。
龙九伸腿踢向她,动作不快。
萧珑闪开,笑着出门。
龙九唇角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这个耍赖跟来的同伙倒也让他安心,只要吉祥在,她就不会跑。还有,就是九龙玉璧——他不知道她提起的那次是随口提起,还是真实意图。
他在黑暗中拿起贴身佩戴在腰间的玉璧,手指微微施力,又缓缓松开,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