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来告诉我,摇篮也开了个批发书店,而且是今天开业。据说,生意还不错,货源也充足。这下子我算明白了,他把兑换来的新书派了什么用场了。
西西也在同一天,和伯爵办了交接,书店的经营权转交给了他,我的那些存货只是股份的一部分,按月拿分红。在双方签合同的时候,西西的眼圈红了,而我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苦咖啡,默默无语。
几天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我垮掉了。我已经不堪一击了,不堪一击就是我后半生的真实写照。发烧、感冒、上吐下泻以及血压不稳定,总之一切毛病一股脑儿地找到了我的头上,让我只能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打针,吃药,输液。
我变得越发的神经质了,明明是躺在病房里,可是时而觉得我是在一架疯狂荡着的秋千上,风在耳边呼呼地响,时而又觉得我从十米高台往下跳,下面是一池碧水,碧水中游着鳄鱼。我常常在狂叫声中惊醒,一脑门子的汗,滴答滴答地往下淌。
乖,别怕,你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西西一边把我的头放在她的臂弯上,一边用毛巾擦拭着我脸上的冷汗,就像一位慈母守护着刚刚失而复得的孩子一样。很快,我便在她的怀里又昏睡过去,进入了假死状态。
在假死的第四天,我才不情愿地活了过来,活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吃。李斌对西西说:有食欲是个好现象,他想吃什么就给他吃什么。西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话太像是给一个病入膏肓的患者下的最后处方了。
李斌抱歉地笑了笑,连连解释说:你们误会了,我可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我说:你有别的什么意思我也不在意。病一场,我反而豁达了许多,超脱了许多。至于斤斤计较的毛病,那要等身体彻底恢复健康以后才会恢复。
西西给我倒了一杯咖啡,就赶紧到医院门口的川菜馆去为我买酸菜鱼,她知道,我最得意这一口。李斌给我量血压的时候,我就一边跟他攀谈,一边喝咖啡,我马上就发现咖啡淡得可怜,而糖又放得太多,我愤愤地说:这也算咖啡!
李斌说:是我让她这么做的,你以后还是不要喝咖啡,减少些刺激。他只说了减少些刺激,却没说减少对什么器官的刺激,是对胃口,还是对神经。
我一猜就是你在捣鬼,哼,你小心点!我威胁他。
李斌也不示弱:我小心不小心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你就小心着西西怎么收拾你吧。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收拾我?我嘴上虽然强硬,但脑袋瓜里还是掠过一丝不祥的预兆。
你说胡话的时候,把你所有的丑恶行径都抖搂了出来,西西在旁边听个真真切切,你想耍赖都难,他谨慎地说。如果说世上还有什么能叫人欣慰的事,那就是在你倒霉时,没人幸灾乐祸。为此,我觉得李斌算得上是一个仗义的人。
我到底都说了些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了,我几乎是语无伦次地支吾着,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昏睡时说你想一个叫翩翩的……正在李斌说到关键词的时候,西西回来了,说除了酸菜鱼,还特意给我要了夫妻肺片和水煮牛肉。李斌的话题就像出租车,看见红灯,赶紧踩住了刹车。
我也立马见风使舵,话锋一转,假惺惺地问李斌:你跟你那个女友走得怎么样了,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没有?
我们……散了,显然我又不经意间一拳打在了他的软肋上,他的脸色很快晴转多云,而后阴沉了下来。
我十分诧异地问:你不是很欣赏她的吗?
他吞吞吐吐地辩白道:是啊,一开始是这样,可是越往后看,越觉得她不像……
我知道他所说的不像,究竟是什么含义,因为我看到过他皮夹子里的他姐姐的照片,西西却并不清楚这些,偏偏追问道:她不像什么?她到底不像什么呀?
李斌搓着两只手说:她不像个会过日子的人,因为是个独生女,娇生惯养惯了。
我频频点头,表示接受他的这个理由。我脸虽然朝向着李斌,眼睛却始终怯生生地围绕着西西转,西西竟是那么从容不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好像我在昏迷中所说的一切她听都没听见似的,但是我不敢放松警惕,我提防着西西高举着的青龙偃月刀随时会落下来,落到我的脖子上。
趁一切还来得及,我要先下手为强,赶紧补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