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两位副将又问本地人,好像本地人是他们的上司。
“你们翻山的不肯,”本地人说着生硬的汉话,本来想说你们翻不了山了,说出来的话却是另一个意思,“只有求神了。”他领着两位副将走进官寨经堂,在琼鸟神龛前烧香磕头。
“屁!”左副将只弯了弯腰,看到琼鸟神像头上顶着角,嘴里含了一根长蛇,鼻子勾得吓人,说:“就它?”
右副将双手合掌,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他不敢不敬,他已听说了这只神鸟的一些故事。
又过了一夜。第二天还得去打鱼,鱼打不着,士兵们就在河岸坐着,无神的眼睛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希望鱼儿从水里蹦出来,看到白光闪耀的鱼肚,然后举起抢,“砰!”鱼儿浮在水面上。
上游漂下一个宽宽长长的东西。色齐河上经常漂来一些东西,有的是连根拔掉的树木,有的是撞烂了的木头,有几次还漂来死牛烂马,他们打捞起来吃了。今天漂来的东西特别大,漂近了他们才发现是木排,十几根粗细一般的木头用绳子并排连在一起,不紧不慢地从水面上漂来。木排上还有好多鼓鼓囊囊的牛毛口袋。士兵们扑通扑通跳进河,他们抓住木排朝河边推,忙不迭地打开口袋一看,都高兴得昏了,里面是煮熟了的土豆,他们抓起来就啃。
两位副将和本地人跑过来一看,果真是熟土豆。右副将想起昨天敬神的事,一脸的惊讶:“那么灵?”本地人一脸的得意,朝左副将笑:“对吧?”左副将咬着土豆,想说“屁”,一时不方便,只好算了。木排上的口袋空了,吃到土豆的和没吃到土豆的都伸长脖子朝上游看,都希望再来一个木排,上面堆满装有熟土豆的牛毛口袋。
奇迹发生了,又漂来一个木排,上面又有不少鼓鼓囊囊的牛毛口袋,士兵们又争先恐后地扑通扑通跳下水,把木排推到河边。奇迹继续发生,木排一个接一个地漂来,在河边已经停了长长的一溜。
“土豆不重要。”本地人看了一眼从牛毛口袋里捡起来的一张纸条,摇晃着对两位副将大叫:“木排,神的指点,木排!”
“屁!”左副将斜睨了本地人一眼,“木排能当饭吃?”
“屁!”本地人急了,也跟着说出左副将的口头禅,觉得没对,改口道:“不,不说屁。木排,坐木排就可以冲出沟口,这上面写了!”
“对呀!”右副将眼睛突然亮了。
“屁!”左副将眼睛也亮了一下,又迅速暗淡下来,十几个木排,能载多少人?
“没看见还在漂下来吗?”右副将充满信心,“把漂下来的木排都拴好,晚上行动。”
“我也这么想。”本地人说,“白天沟口会打枪射箭的。”
“啊,可以走啰,可以走啰!”没精打采的士兵们突然来了精神,在河岸上跳着,闹着。
两位副将这下心里舒坦了,终于有了出路。各拿了几个土豆,坐在地上吃着。
“真的是神在帮我们?”右副将招了招手,把本地人叫过来问。
“差不多,她也算神。空行母转世,我们都叫她康珠玛!”本地人眼中装满虔诚。
“屁,谁?”左副将又瞪起眼睛。
“这封信就是她写的。”本地人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刚才在牛毛口袋里发现的纸条,“这些木排和土豆都是她放下来的。”
“她是谁?”右副将问。
“她是康珠玛,空行母,又叫阿果。”本地人说。
“阿果?阿果不是松罗木的女儿吗?”右副将警惕起来。
“就是她!”本地人点着头,双手合掌,嘴里念念有词。
“屁,她不害咱们就不错了,为啥帮咱们?”左副将问。
“她是康珠玛,她会这样。”本地人说,“上次她还救了你们很多伤员呢。”
“对,这个我知道。”右副将说。
宝伞山山脚的森林里,走出一拨人马,都是头戴绣花叠帕身穿锦绣红裳的女人,沿着色齐河河岸的商道一路奔来。到了色齐盆地,勒住马头观察,不见一个官兵一个木排,都唧唧喳喳地嚷嚷:“成功了,成功了!”
“姐妹们,上山去!”阿果一边大声招呼,一边朝马屁股上一挥鞭子,跨过大桥,向对面象山奔去。
“阿爸!阿妈!”走拢象山新官寨,阿果一进门就兴奋地喊。
“女儿啊,阿妈好想你!”夫人噙着眼泪把阿果揽进怀里。
“你怎么来的?山下尽是官兵!”大土司离开座位,抓住阿果的手直摇晃。
“阿爸,阿妈,女儿也想你们!”阿果坐到阿妈身边的座位上,兴奋地说:“现在好了,官兵走了。”
“哪里去了?未必长了翅膀?飞也看得见呀!”大土司疑惑。
“我把他们放了!”阿果说。
“放了?”大土司更加疑惑,“你在帮谁呀?再说,沟口的人也同意放?不会吧?”
“没有他们的事。”阿果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阿爸您想都想不出来,我给他们放了木排,从水上走的。”
“水上?”夫人猛拍一掌,“这不就很好吗?漂到大渡河去了,既离他们的大本营越来越远,又保住了性命。”
“妙!”大土司用力一拍大腿,“哈哈,我一个女儿就把傅恒将军几万人马给打发了,今天要好好庆贺一番!”
“庆贺就免了吧,”阿果伸出手说,“扎木排请了好多民工,还有好多袋土豆,都没付钱呢!”
“好说好说!”大土司乐不可支。
“该搬回去了。”阿果说,“老百姓都想回家,麦苗都被官兵糟蹋了,说不定要补种。”
“阿果指挥起大土司来了,呵!”大土司做了个鬼脸,夫人甜蜜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