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克武决定在广安再次发动武装起义。
泸州、成都和叙府暴动的连连失败,给自信而倔犟的熊克武带来沉重的打击,特别是黄方、谢奉琦等忠勇之士被投进监狱甚至惨遭杀害,更是令他痛惜不已。他沉痛地反省着,为什么屡屡不战而溃?他想到了同盟会所倚重的中坚力量:会党和巡防军。尽管每次暴动的策划和组织都是以党人为主导,但到了行动的时候,却只能依赖于巡防营和帮会的弟兄来发动。一切掌握在别人手中,党人反而受制于人。而巡防营中只有少数基层军官倾向革命,多数官兵对革命并不了解,甚至有些抵触。至于会党方面,虽说人数众多,但成分十分复杂。在他们很多人看来,参与暴动跟平日里打家劫舍没有两样,无非想发点儿横财而已。
覆辙不能重蹈,必须寻求新的出路。惨痛的教训让熊克武清醒地认识到:革命要获成功,必须有自己的武装力量,有自己的队伍、枪械和装备。经过与程德藩、黄金鳌等人商议,熊克武决定与佘英一道,亲往日本购买武器。
东京之行令熊克武大受鼓舞。同盟会总部对四川的革命给予了充分肯定,并派出吴玉章等人协助他们募集资金,购买枪弹。川籍留学生解囊相助,热情高昂,有的人手中不便,甚至以官费折子抵押现金捐献。在日本友人宫崎寅藏的帮助下,很快便购得大小手枪三十多支,子弹两千余发。
熊克武与佘英历尽艰辛,将购得的武器运回重庆时,正赶上各地官吏为慈禧和光绪办丧事。二人觉得这是一个大好时机,立即召集同志策划新的起义。
广安地处四川东部。县城位于渠河两岸,水路通畅,往来便利。相邻的大竹、长寿、邻水诸县,党人众多,基础扎实。此前在川西南的几次起义,引起了清吏的极大恐慌,调集大批军队,严加防备,在广安只留下一个保安营,防范松弛,不堪一击。
起义定于己酉年(公元1909年)二月初十天黑时发动。因为这个时候,州署和保安营的官吏多半回家吃饭,士兵也大多上茶馆酒肆消遣去了,正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起义的同志兵分两路,一路由佘英率船帮四百人及同志军数十人攻占保安营,夺取枪械,一路由熊克武率同志军数十人攻打知州衙门,夺取首脑机关。起义成功后,会合大足、垫江、长寿各县同志攻取阆中,作为军事根据地的阆中是川北重镇,仅有一条大路通向成都,其余都是崎岖山道,易守难攻。
二月初十傍晚,广安东门河街茶馆,数十名船帮兄弟围着佘英吵吵嚷嚷:
“喊我们来办事,讲好每人发四百文钱,至今还一文不给,搞的啥子名堂嘛!”
“我们干的是玩命的活,要不是李舵爷打了招呼,谁稀罕你那几百文钱。”
“你们革命党人想干大事,又不讲信用,那怎么说得好呢?”
眼看行动时间就要到了,佘英急得抓耳挠腮,一再解释:“不是不发给大家,是钱还未运到,办完事情一定发,绝对不少分文。”可是船帮弟兄的声音越吵越大,根本不听佘英解释,有几个人甚至挤到佘英面前,拉拉扯扯,推推搡搡。佘英怕激化矛盾,误了大事,悄悄从后门脱身而去。
熊克武正在北门河坝头向起义同志作战前动员,联络员刘慎终匆匆跑来,说佘英那边为赏银的事情闹得很凶,请熊克武过去解围。熊克武让大家原地待命,立即随刘慎终赶到河街茶馆。
见到熊克武,几十个船帮兄弟又围了上来,吵得比刚才更厉害。
熊克武跳上桌子,大声吼道:“吵什么吵!山不转路转,朝不见夕见。大家都是江湖中人,有啥子事不能好好谈的!我们革命党人从来说话算数,钱一定要给,事情也一定要办。只要钱一运到就发给大家。事成之后,我们还要论功行赏。”看到众人已安静下来,熊克武的语气更为强硬,“你们李舵爷交代过了,他派来的弟兄一切听从我们指挥。要是谁在那里装疯迷窍,李舵爷一定按家法处置。哪个不信可以试试!看在大家是麻布洗脸——粗(初)相会,我不希望伤了和气。”
熊克武一席话说得众人没了言语,挤到前面的几个人也纷纷退回了原来的位置。一个头包汗帕的汉子懒懒地说:“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我们姑且信他这回。准备干吧。”
熊克武在屋内不见佘英,心里有些着急,忙对刘慎终说:“你马上找到佘大爷,通知他按原定计划,立即行动。”说完便向北门河坝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