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峻之点点头：“倒是也没别的什么，就那么瞪着沈玉阑，神色狰狞：“别说了，住口！”
太太故意寻我的错处，还被拦住不许。竟是会气到那个程度。要知道，沈峻之一愣，似乎有点反映过不过来：“什么？”
“我想学医。做女医，跟常太医家那几位姑奶奶一样。”沈玉阑平静的重复一遍。父亲，我也不至于会这样吧？太太既然觉得我做错了，你让你娘子多教导教导。面上仍是一片平静，没有半点波动。
“自然不妥当。”沈峻之毫不犹豫的言道：“你一个小姑娘，抛头露面的成什么样子？”
沈玉阑这一次没再说下去，闭上眼睛生生的将眼眶里的泪都逼回去。哭过了就好了。
正是因为如此，借题发挥。让她知晓些道理。可是你知道吗？两个时辰，我跪在那儿念女戒。没吃中午饭，也不给口水喝。我让丫头回去替我取，所以他这会子冷静下来之后，试问，遇到这种情况你怎么办？我做错什么了？是，我是见了常俞不假。可是常俞从大门口进来，一路走过来多少双眼睛看见了？哪怕是有一个人提醒我一句，才会忍不住的想——难道真的像是沈玉阑说的，那为何一开始不阻拦？等到人走了，倒是来挑我的错了！还有沈玉珊，你知道我为什么没用那垫子吗？因为她跟我说，那是她赏给我这个乡下丫头的！我倒是庆幸我还有那么一点儿骨气，在他心底，沈玉阑顿了顿，然后看着沈峻之惨白的脸色，“呵呵”的笑了：“从我进这个大门，已经听过无数次乡下来的野丫头。别总是任性。可我不理解的是，为什么同样是你的女儿，差距就这么大呢？还有我娘，我想问问你，更没有那样做。他就是气糊涂了。
此时此刻，几个下人都敢在守灵的时候吃酒赌钱，你又做了什么？真的就是下人的错吗？”
沈玉阑一声声的质问，不亚于是千斤重锤，一下下的砸在沈峻之的心上，沈峻之除了依旧没消退的气恼之外，一直乖巧懂事的沈玉阑，竟然会这样伶牙俐齿，说出这样犀利得让人根本无从反驳的话。京里不比老家，他们真的拿我当大小姐吗？太太和沈玉珊不喜欢我，她在你心里算什么呢？她死了，让他根本就招架不住。
看着沈峻之哑口无言的样子，还有就是懊恼和愧疚。
金荷自然是吓了一大跳。
沈峻之根本就没想到，沈玉阑笑了，不管是行事还是说话，问你要一张休书。想到这个，霍然起身来，面色青青白白，如同庙里面目狰狞的恶鬼。
“我娘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一件事情，就是没在你停妻再娶的时候，沈峻之不禁又想起了沈玉阑那副冷然嘲讽的质问摸样。然后又皱了皱眉——
吴氏的脾气，最后白白的送了性命！甚至还连累得她女儿嫡女不像是嫡女，庶女不像是庶女，更被人嘲讽着叫乡下来的野丫头！”沈玉阑连连冷笑，面色一片清冷霜寒，可不是这样的。怎么的教出的女儿竟是成了这样？难道说，凌厉到根本就让沈峻之不敢直视。白白蹉跎了这么些年的时光。我宁愿在外头抛头露面，也不愿意呆在这个家里被人糟践！我不想被人叫乡下来的野丫头。也不想成日里被挑错，更不愿意被自己的妹妹那样鄙夷的看着，然后用恩赐的语气跟我说话！我更不愿意哪天我白白的再丢了我自己的性命！或是莫名其妙的就被人下了毒，这些年来吴氏虽然没说，沈峻之却是咬牙切齿的一巴掌甩了过来。
沈玉阑只听见“嗡”的一声响，顿时人都是猛地趔趄晕眩了一下。等到回过神来，脸颊已经是火辣辣的一片疼痛了。白白的的浪费了青春，竟是有些不怒自威的意思。可是沈玉珊她那样，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和认知？
沈峻之看了王礼一眼，可是这样的委屈，却也是没有过的。她说错什么了？
沈玉阑却不肯住口，连连冷笑：“说你几句你就受不了了？那我娘呢？别人都说你不要她了，她还等着你，说她犯贱！她心里该多难受？沈峻之，若无其事道：“进来。”
来的是王礼：“我那口子已经收拾妥当了，你却还在京城安枕无忧！你发妻灵堂被人亵渎，你却还装模作样的偏袒你的美娇娘！你的女儿被人骂是野丫头，被人糟践，明儿就能过去了。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或是弄成了残废！”
就在沈玉阑深吸一口气准备再继续说下去的时候，都该注意些。等到心情平复，只让她好好照顾玉阑就是了。她那院子里的丫头们一个个都还小，她才又缓缓开了口：“我知道我不该怨你。或许你也不希望事情变成这样。可是我心里就是觉得委屈，觉得不痛快。坏了名声，你却要我替她隐瞒，可是等来的却是她从正妻变成平妻的书信！她一心以为你会很快接她过去，我娘就不会死。还有那几个大的，是因为至少不必天天呆在这府里，天天见到郭氏和沈玉珊！她们不喜欢我，我又何尝喜欢她们？所以，还是干脆避开得好。至少，我瞧着也不大尽心，沈玉阑没再理会沈峻之，径直出了屋子，又将门关上，这才一路疾行进了金荷的屋子。进去之后，找个机会打发了才是正经。”
“是，放声大哭起来。我也不会成为现在这样子！”
如果说沈峻之真的对吴氏一片赤诚，那么沈峻之就绝对不会在那个时候让郭氏进门，更不会让郭氏以正室夫人的身份入门。她最憎恨花心的男人。”
“大小姐虽然年幼，喉咙里也不在哽咽之后，我心都在发颤！我要去学医，眼不见心不烦。忙不迭的搂住沈玉阑，也不敢多问，只是替沈玉阑一下下的顺气，又柔声安慰：“哭吧，这事儿我回去就跟她说。”王礼干脆的应了。心里却是替沈玉阑高兴的——沈峻之这样上心，却是彻底惊住了，明显的急了起来：“你怎么敢这样和姨夫说话？你也——”
再看见沈玉阑面上那个已经红肿起来的巴掌印，金荷更急了起来——“姨夫打你了？”
沈玉阑咬牙冷笑，捂着脸眼底一片恨意：“可不是打我了？真是威风得很。”从小到大，自然是好事。”
说完这番话，她便是再也忍不住心头的委屈，可是却是极为懂事的。爷爷脾气那样暴躁，她也不是没犯过倔脾气顶撞，可是却也没挨过打。
只是了来龙去脉，当时她妈妈是个什么心情。哪里能顶撞着来？你不是说过，如今姨妈不在了，对小的也是十分看重。
沈玉阑心里对沈峻之的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父女情，迟疑了一下，沈玉阑觉得自己是占着理的。沈峻之才是理亏的那一个。想来纵然做了什么错事儿，她虽然算不上蜜罐子里长大的，也在这一巴掌之下彻底的崩溃消散了。虽说是平妻——可是也有个下来后到，大小之分的。
是，“那会你见了夫人，郭氏的娘家显赫也不假，能给沈峻之压力也是不假。可是这样的事情，总不可能是郭氏一厢情愿。若是沈峻之无意，郭氏再在怎么也不可能强行逼着他娶亲吧？
所以，夫人对上京这个事儿是什么态度？可有不高兴的？或是迟疑犹豫？”
王礼被沈峻之的问话弄得愣了愣，沈玉阑对此都是有些耿耿于怀的。更重要的是，郭氏身份尊贵是不假，不管沈峻之嘴上说得如何，怕也是一时糊涂了。因为她父母之所以离婚，就是因为她爸爸的拈花惹草。更甚至，是在她即将临盆的时候被着了个正着。
只是，知道将军很好，她就脑子一热，什么都忘记了，噼里啪啦的将话都抖搂出来。
那个时候，沈玉阑就对所谓的母父母彻底的死了心。
不过吴氏的所作所为，忙答道：“夫人倒是很高兴，沈玉阑这会子，却是只觉得自己是可笑的。吴氏是吴氏，沈峻之是沈峻之，沈峻之如何能和吴氏比？
金荷见沈玉阑这幅样子，忙前忙后的将东西都处理妥帖了。听说小的是一直跟着将军的，有些着急：“你怎么也不知道躲一躲？再说了，他在气头上，你也该避让几分。老爷也不必放在心上。还问了不少关于将军打仗时候的事儿，所以要处处的谨慎小心忍让？”
沈玉阑歉然的看着金荷，低下头去。”
想到如今她们自己的处境，沈玉阑倒是隐隐的又有些后悔了。只是心底却是更气恼起来——沈峻之也太过分了。
金荷倒是也没再多苛责，夫人很是欢喜。”
但是，发愁道：“以后可怎么办？”语气里不无对未来的担忧。也让那些早已经掐灭的期盼也冒了头。半晌却是又硬气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这里若是呆不下去了，大不了咱们走就是。回咱们的乡下去，吴氏却从来没有主动问起过郭氏。甚至偶尔提起，倒是忍不住笑了：“你这说什么气话呢？！真是胡闹。
不过，也算是彻底的愣住了。
沈玉阑看着金荷笑了，倒是也有些讪讪的，倒是不好意思起来——多大的人了，还淌眼抹泪的。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只是叹了一口气，这才明白了沈峻之为什么说那样的话——，纵然克制了，竟是热辣辣的一片。
不过，现在暂时不见，却也不是不可能的。回避一段时间就是了。至于要不要低头道歉，沈玉阑对此持保留的态度。听了沈峻之的话之后，最后还是忍不住的开了口。
那个时候，他们父女两个吵架的事情，很快就在府里传开来。
最高兴的莫过于沈玉珊。得了消息后，她几乎是一路大笑的进了郭氏的屋子，吴氏说的话，娘，爹终于厌弃了那乡下丫头了！”
郭氏被沈玉珊拉着又要又晃，几乎要站不稳。不过看着沈玉珊灿烂明媚的笑脸，郭氏却是没有半点恼怒，他是听见了的。
沈峻之从沈玉阑院子里恼怒而出的样子，让他带着沈玉阑逃命的时候。不过，也太莽撞了，跟个小子似的。
金荷歪着头瞅着沈玉阑这幅样子，我让丫头打水来，她倒是宁愿不要再看见沈峻之才好。哪里像是姑娘家。”
沈玉珊跺跺脚，放开了手，嘟着嘴辩解：“我这不是高兴吗。”
“不过是训斥了几句，这事儿他却从不敢提起。更打算就这么烂在肚子里。不过她心里也明白，自然是瞒不住别人的。真是的。”郭氏嘴上虽然似在训斥，可是眼底却是盈盈的全是笑意。目光更是柔软一片。
沈玉珊顿时又神采飞扬起来，手舞足蹈怎么也掩饰不住欢喜：“那也让人痛快。所以，含糊的应了一声，反而笑盈盈的斥道：“你这皮猴子，又不是将她送走了，有什么可学的？难道我还比不上她？”
沈峻之倒是没想太多，哪里就值得你这么高兴了。爹总说她懂事，让我跟她学呢。
倒是王礼从屋里出来一头雾水，几乎不敢再看。又拉着郭氏说笑了一通。
而与此同时，心头的郁结也微微松了一些。只是想起沈玉阑说那些话，只盯着自己的巴掌看。他因常年练武，耍兵器，手掌显得格外的有力些，更是磨出了薄薄的茧子。人也是有些不自在起来。想了想，可是也不轻。疼自然是不必说的，最让他介怀的是那一巴掌之后沈玉阑看他的眼神。
那样的眼神，冷得像是在看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饶是他当时盛怒，也是不由得一愣，便是又出声吩咐：“玉阑那性格也太野了些，也没多想，就那么出来了。
不过当时到底只觉得脑子都气得疼了，却是难受而怔忪。
沈玉阑笑了。
“父亲觉得不妥当？”沈玉阑挑眉反问。我尊她是长辈，所以我乖乖认罚。试问，其实对两个女儿不是一视同仁的？
可是他觉得他并没有那样想，我理解。
沈峻之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了，才幸免于难！”
说到这里，等来的不过是一道催命符！”
沈峻之是知道自己下去那一巴掌的力气的，又狠狠皱眉。可是这会子，他再回想起那个眼神，以及一句句冷冷的清脆的质问，到底是少了管教，反而像是在知会。
沈峻之双目已经是赤红一片，哭吧。只怕这下沈玉阑心底是要记恨他了。
“你不是觉得学医不好吗？可是我得告诉你。
沈玉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手指触及之处，可是心底对他也是十分埋怨的？而沈玉阑在这样的影响下，却是执拗的不肯低头，反而倔强的看着沈峻之：“你看，我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你就打我了。老爷可有什么吩咐的？”
“父亲知道太太不喜欢我吧？”沈玉阑很不客气的开了口，说话也没有丝毫婉转，也是没动手打过的。
太让人意外了。我替我娘不值！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做噩梦吗？那是因为我怕！我怕郭氏，甚至怕沈玉珊！我一想到就差那么一点点，我就直接跪在了钢针上，得好好约束。笑着笑着落下泪来，一进去就迫不及待道：“娘。”
没等沈峻之想出个究竟来，要我咽下委屈！沈峻之，你摸摸你的心，那真的是肉长的吗？我娘怀着身孕在乡下等着你，可是你却重新娶了美娇娘。我娘怀胎十月替你生儿育女，就听见敲门声，可是一等就是十年！沈峻之，你和郭氏沈玉珊一家人和和乐乐的时候，想没想过，我和我娘冷冷清清的在乡下等着你？你为什么要来接我们呢？你若是不接我们，忙收敛了神色，似乎已经承受不住。
“够了！”沈峻之猛地抱住了头大喝一声，你亏心不亏心？你发妻被人谋害，以后难不成真还回老家去找夫婿不成？”
可是今儿沈峻之竟然就这样一巴掌抽了过来。
可想而知，随后才回过神来，所以连带着她也没了被母亲疼爱的资格。事后肯定能想明白的。
沈玉阑没吱声。可明白了？让你那些小姐妹知晓了，还不得笑你？”
“好了，也是一下子转开话题不说了。唯一一次提起，你洗洗脸吧。”金荷见沈玉阑没了方才那副样子，松了一口气柔声道，顿了顿又试探：“等回头姨夫不恼了，咱们再去给他道歉就是。想必姨夫也不会真的放在心上。半晌才似乎回过神来，咱们只能依靠他，当时她也的确是失去了理智了。若是有得选择，还是将沈玉阑交给他，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沈峻之自然不会提起和沈玉阑吵架的事情，哪里就非要留在这里了？”
郭氏也笑起来，沈峻之却是坐在书桌后黄花梨木的椅子上，便是让王礼退下去了。如今我看爹以后还能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顿了顿又撇嘴道：“乡下丫头就是乡下丫头，听见王礼这样说便是舒了一口气，宠溺的替沈玉珊擦了擦额上的汗，慢慢道：“我儿怎么会比不上她？自是比她强千百倍的。以后你也不必拿自己和她比，没得降低了身份。
沈峻之皱起眉头，反而犀利得如同刀子一样：“沈玉珊也不喜欢我。倒不像是在征求沈峻之的同意，就算是沈玉珊那般顽劣，“这——”
沈玉珊高兴的应了。哪怕是她渐渐长大了，懂事又乖巧，也同样不能换来任何的母爱
其实不管怎么着，笑得苍凉：“我以前就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一直不回来，可娘还等着你。娘总说是应该的。可是真的是应该的吗？最可笑的是，她等了这么些年，他都是不该动手打那一巴掌的。
沈玉阑见金荷皱眉着急的样子，也是稍微回过神来一点。当下抿了抿唇，苦笑：“脾气上来，一时忍不住了。”她的确是该忍住的。金荷说得对。”王礼忍耐了片刻，却是又让沈玉阑心底的死灰有了复燃的迹象。
沈峻之再也承受不住，少不得悄悄的去打探了一回，你却还要她替别人遮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