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赋神通改变的事实,对叶歆瑶打击不可谓不大。
许多修士不重视天赋神通,一是他们的神通威力太小,与其苦苦修行基本功,倒不如追求更高等的道法;二便是他们的神通没形成有用的循环,或者对修行没太大用,哪怕再怎么努力修行,也就是那个样子,还不如舍弃放在这上面的精力,转而修行其他,叶歆瑶却不,在这一方面,她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因为前世的她一晋出窍期,便觉醒了五个天赋神通,分别为——太阴辛金斩,足阙乙木遁,阙阴丙火咒,少阴癸水术与己土护身盾。
这五个天赋神通皆性属阴,适合女子,又分别对应在心肝脾肺肾五个器官上,藏五行于脏腑之中,修炼之时能在灵魂与肉身中形成一道完美循环,通过道法与内息的引导,使五行之力于体内相生,源源不断,从而进一步加强身体与灵魂的联系,也让自身的修炼速度快过别人一筹,十分有益于修行。等到筑基之后,叶歆瑶更是在师门长辈的建议和帮助下,将这五个神通炼化成自己独有的五行秘宝——凌霄笔。
那一年,她只有九岁。
因是天赋神通炼化得法宝的关系,在叶歆瑶手上,凌霄笔比任何秘宝都要来的得心应手不说,随着自身修为的提升,凌霄笔也会随着成长,增添种种神妙好处。就好比她用凌霄笔制作符篆,威力比同等修为的修士大许多,出错率也更少,这也是她为何专精符篆的原因之一。
叶歆瑶本就不是好勇狠斗之人,虽出身大派,道法精深,身上的法宝却少得可怜。无论是在玄华宗时与人和平斗法,还是被逐出门派之后浪迹天涯,凌霄笔都是她不可或缺的助手,除却最初没晋出窍期的九年外,这件法宝无疑伴随了她一生。事实上,她的天赋神通如此优秀,并于修行从头有用到尾,早让修真界不知多少人羡慕并嗟叹,叶歆瑶面上虽不显,心中也颇以此为傲,甚至带了几分将凌霄笔视为半身的寄托。
转世重修的高位修士她见过,还不止见过一个,也没听说谁的天赋神通产生了变化,是以叶歆瑶压根没想过自己会是那个例外。不仅如此,她还根据即将到来的天赋神通,做了许多准备,比如特意让叶涛收集了寒铁之精,以及诸多制作符篆的材料送过来,本打算借天赋神通之力,绘制这五种符篆,并纳寒铁之金入肺,使之日夜吸收与辛金相反,至刚至阳的庚金之气,以此两种无声无影的剑气作为自己的杀招。
按照她的估算,除却培育庚金之气需要时间之外,制作近百符篆也不过月余时间,完全不影响自己修行。等三五年后她作势出关,凭她的修为,自然会被叶氏之人奉若神明,到时候无论是指导他们往正确的修炼之途引,还是凭借叶氏的势力寻找空间薄弱处,寻觅通往正常世界的路都简单许多,可偏偏……竟出了这样的变故。
别的不说,光是失去太阴辛金斩这一天赋神通,想纳庚金之气入肺,修炼出庚金剑气的难度,便是从前的十倍乃至百倍——若拥有太阴辛金斩,内息入肺部时,分出阴阳两道金之力,一道入天赋神通中,一道入寒铁之精中,完全是修炼之时顺带就能渐渐拥有强大的威慑力。可眼下没了太阴辛金斩这一神通,便意味着叶歆瑶想修炼出庚金、辛金两道剑气,除了寒铁之精外,还得在火山口乃至火山深处辛辛苦苦刨到一块玄铁之精或是阳性天外陨铁,同时纳入肺中,或者干脆直接用少说一半的内息护住肺部,吞庚金吐辛金……无论哪个过程,都十分繁琐复杂,且极度影响修行。更莫说天赋神通化作符篆,与自身制作符篆,需要的法力与符篆的威力……可以说,这一次的变故,打乱了她对日后的诸多计划。
纵心中万般沮丧难过,还带着些惊疑不定,叶歆瑶到底心智坚毅,少有人及,短暂的失态之后,她便平静下来。反正天赋神通变成阴阳眼已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她也不是全然靠天赋神通过活的人,只是现在必须思索诸多道路中,自己到底应该选择哪一条,才能在帮助叶家准确说是叶涛这一支与自己的修为间平衡。
纠结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叶歆瑶突然笑了起来。
是了,她之所以举棋不定,无外乎不知道世家到底什么时候才真正忍不住动手,无法确定留给自己的时间到底有多少罢了。可前一位叶氏女与她此世的胞妹叶歆榆自然能看到一丝半点的未来,说不定会知道世家真正动手,发动政变,弄死皇帝的时间?
无论知不知晓,试试便知,反正自己已进入出窍期,能绘制“千里遁光符”与“灵窍问心术”,还有这个世界的粗略地图,往广宁郡一来一回,说不定连三日功夫都用不着。既然如此,为何要困在这院落中,如困兽般焦虑,而不出去走走看看?再说了,她新得的天赋神通乃是阴阳眼,虽说修士借助符咒也能开一段时间阴阳眼,探查到阴魂,却到底不如天赋神通这般时时刻刻开启的简便,外出走走看看此世灵魂的状态,进而判断哪里空间壁垒薄弱一些,许是也有些帮助的呢?
想到此处,叶歆瑶也不拖延,她花了七日时间,巩固出窍境界后,便开始制作用得着的符篆,为自己的初次出行做着准备。
一月之后,广宁郡郡治,淮安县。
萧骁不过是个生母早早亡故,本人又极不得宠的庶子,自然不可能住在广宁萧氏的主宅之中。叶歆瑶在淮安县转悠了大半天,才在郊外找到萧骁的庐舍——横七竖八的栅栏,几块破木板钉成的大门;黑暗又简陋的三两间屋子,稻草堆得不扎实,一到雨天就淅淅沥沥地往房子里灌;院子里除了一头老牛之外,几只鸡鸭,几畦菜田之外,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这般家境,较之平民百姓尚且好了一些,与世家门阀的做派却是天差地别。任何一个人看了,都会认为萧骁与万千世家庶子一样,幼时给口饭吃不让饿死,成年后就给点东西,打发出去自生自灭。
正当她评估着萧骁的家底时,突然看见屋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一个身着粗麻衣服,面貌平平的女子手拎鸡毛掸子,怒气冲冲地追打着前头的男子,一边打一边骂:“你平日里结交些不三不四的朋友,看在他们经常护送商队,卖力气赚些钱财,来咱们家也时常捎带点东西的份上,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看看你还交好得是什么人!东村闲汉,西村霸王,斗鸡走狗,打架斗殴,今天偷了这家的鸡,明天宰了那家的鹅,你还充什么好人,给他们还赌债?咱们家最会下蛋,补贴生计的老母鸡,就这样被你给赔了去……我,我打死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收拾行装改嫁去!”
在前头狼狈奔逃的男子鼻直口方,相貌堂堂,生得极为英武,却被河东狮追得上蹿下跳,不住辩解:“你听我解释,阿大是我兄弟,他偿还不出赌债就得偿命了,这救人一命胜……”
他不说还好,一说女子更来气:“偿命?你卖了咱家的老母鸡,咱们家用少了许多,碰上灾年指不定得饿死,谁来补偿咱家的损失?老娘的阿父虽是亭长,拥有几亩田地,几个短工,也没得让父兄家的人天天帮咱们种地的道理!”
跟着出来的,还有一粗布麻服却不掩天姿国色的秀丽女子,她一直用柔情似水的眸子望着萧骁,眼中满是心疼之色,见状柔声道:“姐姐,夫君也是出于义气,您就别……”
听她出声,凶悍女子啐了一口,也没兴趣追赶萧骁,指着这位绝色美女骂道:“姐姐?我可没你这般不知廉耻的妹妹!当年你被恶汉调戏,险些清白不保,是我救了你,谁料你竟然恩将仇报,爬上了我夫君的床。早知道你这般缺男人,我非但不救你,还多给你找十个八个男人来去去火!”
叶歆瑶前生自幼修行,今世又生在檀郡叶氏,所见之人多半自矜身份,眼下见到萧骁的原配夏氏竟如此凶悍泼辣,冲着叶氏污言秽语不绝于耳,心道对方这般不修自身,将来下场兴许有些不妙的同时,也免不得眼界大开。
趁着自家正室辱骂小妾的功夫,萧骁早溜得没影,夏氏还有一大堆田地要打理,也没空多和叶氏计较,先用鸡毛掸子抽了她一顿,留下回来没看见她织出多少步就继续打的言辞之后,就换上短打去了田间。
见夏氏走了,叶氏狠狠地咒骂了几声,无外乎将来萧骁发达了,我必定让你不得好死之类,随即凭空消失不见。
叶歆瑶见状,微微眯起眼。
她感觉到了……空间的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