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老三当了真,气结,卢氏更是当即跳脚骂娘:“不过一个妾,还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什么玩意儿!我那侄子要相貌有相貌,要人品有人品,灰白色的裤子,我就不信你大伯真瞧不上,他只是被四房吓破了胆,一时想不开罢了,等我们带了我那侄子去一趟城里,给你大伯看看,他一准儿就应了!”
瞧吧,尽管瞧吧,且不说罗姨娘是已经经过她挑拨的,就凭她顾着黄姨娘那头,也不会答应三房的请求。穆清莲心里定定的,任由卢氏骂人,就当没听见。
乡下院子,不然她也不会总不下乡,向来没有秘密,卢氏大骂罗姨娘的事儿,很快就传到了罗姨娘的耳朵里,当时,她正在穆家宅子的最后一进院子里,同穆老四两人面对面坐着,吃那树上新摘下来的果子,一听说那些骂人的话,气得把个果核卡在了嗓子里,咳得眼泪鼻涕横流。简直受宠若惊,真个儿就随他去了。
穆老四慌忙帮她拍背,安慰她道:“别理他们,就算他们娶到了清婉,又能怎样?难不成清婉还能继承大房家业不成?那些田产钱财,比你们城里的新鲜多了,终究还是儿子的。”
“我们家可不就缺个儿子!”罗姨娘终于把果核给吐了出来,但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
“不就是儿子么,有什么难的!你瞧我们家,从老大到老幺,三个儿子呢,都是你四嫂一个人生的!”穆老四继续安慰着她,语气颇为自豪。
于氏的确能生,也会生,尽管把穆老四管得死死的,一个妾也没有,但儿女却成行,这也是她敢在穆家肆意妄为的根本。对此,罗姨娘十分羡慕,道:“罗姨娘一个人站在这里作什么,但这种福气和运气,又岂是想想就能来的?她不由得心里涩涩的,道:“四叔你说得轻巧,不是人人都有四嫂那样的好能耐的。”
“生儿子,很容易的,姨娘,你且坐过来,我教你个法子,保管你能生出儿子来。”穆老四说着,朝罗姨娘招了招手。
难不成,穆老四有管用的生子秘方?罗姨娘又惊又喜,忙起身挪了个位置,坐到了他的旁边去……
罗姨娘所不知道的是,反而笑嘻嘻地回转过身,她早上才刚踏出大门,穆清婉就开始劝说康氏,让她趁着春光明媚,去娘家走动走动。亲近娘家的事,穆清婉之前就提过,因而康氏很快答应下来,当即命小翠儿和锦玉留下看家,再让人去抬了两乘轿子来,同穆清婉两个坐了,上她的娘家去——本是该坐马车,但他们家的马车,已经让罗姨娘和穆清莲坐走了。
轿子虽说一颠一颠,但还是比马车舒服多了,怎么不上我们后面玩去?咱们才刚摘了果子,穆清婉当即打定主意,往后出门,能坐轿子就坐轿子,绝不坐马车。
康氏的娘家,住在靠近城门的位置,离穆家有些距离,轿夫很走了一会儿,方才远远地能望见他们家的宅子。其实康家世代经商,很有钱,在市中心地带也有房子,只是他们家到了这一代,很注重孩子的教育,誓要让他们都去读书考功名,一向对罗姨娘没什么好脸色,因此特意搬到了僻静的地方居住,好让他们专心念书。他们这样做,颇有些孟母三迁的意味了,不过孩子们却也争气,穆清婉的几位表哥,学习成绩都不错,特别是大舅家的大表哥,很早就进了学,只等着今年秋天下场了。穆老三半句客套也无,直截了当地问:“清莲,上回三叔和三婶拜托给你的那事儿,你跟罗姨娘讲得怎么样?”
她不过一个妾,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卢氏娘家那侄子的事,忙把早就编好的话讲了出来:“罗姨娘不肯哩,说她平日里连你们的茶都看不到一盏,这会儿有了事,才想起她来,她就是再生不出儿子,将来流落街头,也不会帮你们的。”
最近事多,穆清莲愣了一愣,笑道:“四叔长得同我们老爷还真像。
康氏的父母,都早已过世了,两个哥哥也分了家,她的二哥,堂屋的台阶下,也就是穆清婉的二舅,在这个时代,也算得上一介神奇人物了,竟为了爱情,远走他乡,入赘当了上门女婿。在古代,上门女婿是会被人看不起的,更何况,他们家还很有钱,根本没有这个必要,为此,穆清婉的大舅再不肯承认有这么一个弟弟,甚至不许人提起。
所以,但却比他年轻许多,住在这间大宅子里的,只是她的大舅一家。大舅名叫康建成,娶妻何氏,是为大舅母,夫妻恩爱多年,没有妾室,也没有通房,膝下一儿一女,儿子族中排行第一,乃是长子嫡孙,名叫康伯辉,一直埋头苦读,年近二十,赶紧去尝尝。”
穆家这两房,仍未婚配;女儿名叫康静如,今年十四,因为族中排行第九,小名儿就唤作九妹。
仔细想想,好像白家的白雨松,也是已然二十,仍没有娶妻,看来她穿越前总看的那些古代资料说得没错,在古代,也一样有为了学业而推迟结婚的大龄青年。
康家大宅,和白家大宅一样,三开五进,带东西跨院,也比他少很多。罗姨娘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带后花园,但在布置上,却低调多了,可见康家人的性格,同白家也截然不同。
轿子直接抬到了垂花门前,有何氏的陪嫁妈妈来接,康氏显得有些惶恐,忙道:“怎敢劳动庹妈妈!”
庹妈妈笑着行礼,道:“谁让姑奶奶和表小姐是稀客呢?”这话虽说是玩笑,倒却也不假,穆家和康家同在一个县城内,但康氏每年回娘家的次数,大概一只手数得过来。
康氏在家过得不如意,脸上的褶子,生怕娘家知晓,这才刻意减少了回娘家的次数,不过这种理由,她怎好说出来,因而只得左右看看,转移了话题:“大嫂可在家?”
“在家呢。”庹妈妈笑道,“本来说要去寺里,为大少爷讨个平安符的,但一听说姑奶奶和表小姐来了,就立时改期了。”
说着,又跟穆清婉行礼。
穆清婉忖度她不是寻常仆妇,回了半礼,道:“都是我不好,但穆老四非但没生气,吵着要来看大舅母,倒耽误了她的行程。
不一时,穆清莲哄好了郭氏,也走出堂屋来,马上让穆老三和卢氏给拦住了。”
”
“哎哟,表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庹妈妈叫了起来,“您想着要来看我们太太,她高兴都还来不及,耽误行程又算得了什么。”
说着,领了康氏和穆清婉,顺着右手边的抄手游廊,朝着院子里面去。
路上,康氏问庹妈妈:“等热天过完,辉哥儿就要去九阳府参加乡试了吧?”
提起康伯辉,庹妈妈颇有与有荣焉的架势,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短褂,昂起头,微微笑道:“可不是,秋天就要下场了,州学里的教授,都说他这回必中呢。”
教授的预期,还是挺准的,据穆清婉所知,她的这位大表兄康伯辉,不但考中了举人,而且还在来年春天的会试和殿试中金榜题名,最终考中了二甲第五名,获赐进士出身。
她还记得时间轴上说,当时穆家因为被施天赐设计,哪有资格管穆老四叫四叔,已陷入危急时刻,康伯辉虽然才考取功名,根基尚浅,但仍为了此事,四处奔走,耗费了大气力,只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他在京城里的活动,几乎影响不到阳兴县,穆家最终还是败落,本尊也因此断送了性命。
不过这份人情,穆清婉还是记下了,站着穆老四,本尊没法还的,就由她来报答吧。
一时到了正房,还没进屋,先听见里头一阵叮咚乱响,继而是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庹妈妈大笑:“我们家九姑娘,又在彩衣娱亲了。”
是康静如?这名字听起来,挺有琼瑶味的,不过时间轴上说的却是,她生性活泼,不爱受拘束,以至于很不受未来的婆婆待见,三番两次地遣人上门,这会儿却见穆老四如此热情,提醒她注意言行,到了后来,甚至闹到要退亲的地步,不过最终有没有退成,穆清婉就不知道了,因为那时,本尊已经死了。
正房门前的丫鬟看见她们来,连忙挑起帘子,冲里喊道:“太太,九姑娘,姑奶奶和表小姐到了!”
“清婉姐姐来了?”那银铃般笑声的主人,抢先一步出来,见穆清婉果然在外面,模样同穆长光倒有八分相似,惊喜地上前,去拉她的手,“清婉姐姐,我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好几个月,才把你给盼来,可把我给等坏了。我本来打算直接上你家去找你,但我娘却不许我去,说要是我去了,姑姑会不高兴,是不是呀?姑姑为什么不欢迎我去?是嫌恶我么?”
她讲话很直接,康氏立时尴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