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大了,怎么竟会这样冷?小时候住在棚户区里最低矮最破旧的房子里,也没觉得这样冷,这样空寂得让人发慌。
刘媛媛将别墅里的灯全部打开,可再温暖的灯火也温暖不了一个等待了许久的身体,再明亮的光线也照不亮她一颗茫然无措的心。
曾小宁手里的那几张纸,让她每天在梦中都要心惊肉跳,不得安生。
何况常常不回来,偶尔回来时也是看起来格外的疲倦,进了卧室倒头就睡,原本对她身体的那份迷恋,似乎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两天,春节就快到了,何况不再出差,可回家还是一样的晚。
刘媛媛到何况的公司外等,想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过了下班的时间,看到大厦里的人陆陆续续地下班,彼此开心地挥手告别,急着向自已的家里奔去。
可是,为什么何况久久都不出来?
刘媛媛坐在车子里,开了暖气,还是冷得裹紧了棉服。
七点多,天已经黑透,何况终于出来,大厦门前的灯照亮了他疲惫的脸,和略有驼背的身影。
刘媛媛恨恨地看着何况穿着的那件棉衣,那分明是件旧的,款式至少是两年前的,为什么自己买给他的新衣服他不穿?
何况将车子驶向车道后,刘媛媛也将车启动,隔了些距离,不错眼珠地跟着。
没错!刘媛媛咬紧了牙根,何况没有出乎她的意料,拐上了那条去他原来的家——现在是曾小宁家的路。
黑暗中,刘媛媛还是很小心地躲藏在树丛后面,她看见何况坐在花坛上,点燃了香烟,一口口吸着,在寒冷的空气中,仰头望向十楼的窗子。那儿,已经遮挡了厚厚的窗帘,可还是有模糊的光,隐隐泄露出来。
直至一根烟吸尽,何况才站起身,走向停车场。
刘媛媛开着车,在这个城市里胡乱地穿行。飞快地超过了身边的一辆辆车,终于在一个十字路口亮起红灯时踩住急刹车。刺耳的声音之后,车猛然停住。
红灯,将被惯性重重甩到座椅靠背上的刘媛媛那一双眼睛映照得血红。
那一晚,刘媛媛没有回家——不,不是家,是写了何况妈妈名字的房子。她去了纤纤惠,和那位也正处于空房期的老板一起喝得酩酊大醉。
醒来时,头疼欲裂,已经是下午,离春节又近了一天。
想到春节,刘媛媛笑了。
何况离了婚,却不知为何并没有娶她,先说是工作太忙,然后推说公司效益不好,再后来,他说:“到年底再说。”终于到了新年前,何况说:“我说的是春节。”
刘媛媛拿起电话,打给何况:“我昨天晚上没回去,是想准备咱们俩结婚的事……”
“……没回来?哦,……结婚的事,结婚能有什么事……谁结婚哪?”电话的那一端,何况漫不经心。
“当然是我们俩啊,不是说好了春节前结婚的吗?”刘媛媛强做娇笑,何况竟然根本不知道她前夜没有回家,也没想起来是谁说过要结婚。
“什么时间说好的?这春节的事情这么多,结什么婚哪,真是的!我现在还忙着,等回去再说。”何况要挂电话。
“等一下!要是曾小宁的电话,你会不会也等会儿再说?”刘媛媛吸了口气。
“和曾小宁有什么关系!你扯哪去了,再说她从来都不会在我上班时间打电话。”何况在强硬下还是有点心虚。
“当然和曾小宁有关系!你不是没事儿还去她那吗?就是她,才让你迟迟不跟我结婚的!”刘媛媛咬牙切齿。
“刘媛媛,你又发什么神经,你当谁都跟你似的……说了让你别没事总找她麻烦,你怎么还不听?”何况真的是不耐烦了,越讲越气愤:“你能消停点儿不?我今年公司巨亏,都不知道怎么给员工开资了,你闹什么闹,都是你这个祸害精害的,净给我带些个霉运来!还结婚,结你NND婚!曾小宁比你强多了!”
“曾小宁!曾小宁好是吧!我让你永远再也见不着她!”刘媛媛疯狂起来,那张脸,瞬间扭曲得变了形。
她摔下电话,奔向厨房,自刀架上取下那把锋利的剔骨刀,披上棉衣,将刀藏在衣服里,开门而去。
何况对着被挂断的电话骂了一声“神经病”,将手机摔上了墙壁,机身电池被摔成四分五裂的碎片,掉到地上。
何况最近上火,很上火。
公司的业务一天不如一天,眼见也拿不到什么年终奖的员工们看得清楚,到了新年前不用他说,都纷纷跳槽,公司现在安静无比。
原来总在一起玩乐消遣的朋友们也都不知道为啥躲着他,吃饭喝酒都不大找他。
还有这个刘媛媛,也越来越神经。最初每天只知道要钱、购物、做美容,现在还学会了盯梢!真是让人头疼不已。
何况想起来几个月之前,在酒桌上遇到的一个老朋友,喝下几杯之后,终于搂上他的肩膀,对他说:“何况,不是哥说你,你和老婆离婚真是不对,这玩儿归玩儿,哪能随便就扔了糟糠之妻的。有些女人,就是看着不起眼也能旺夫,再说你家曾小宁也挺不错的;有的女人,再美,也是灾星。别说老哥没提醒你,有你后悔的那一天……”
酒精流进血管,正兴奋着何况,那个时候对此话嗤之以鼻,刘媛媛哪里是灾星了,漂亮、听话、懂事、会说话、善解人意、还热情,还热烈……
何况在酒精刺激下的大脑亢奋起来,连忙叫了车赶回他的金屋,进行他的热情去了。
现在,怎么都变了味?何况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自己也说不好到底为什么,总想回原来的家去看看。有时候下了班,车开着开着就回去了,到了地方才想起来,自己早已经不住这了。 公司的业务不顺手,慢慢地,连他自己也倦怠起来。
哪里,是哪里不对劲了?
“曾小宁好是吧!我让你永远再也见不着她!”何况收回思绪,脑中回旋起来刘媛媛的呐喊声。
何况惊跳起来,冲了出去——这个疯女人,别又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沈悦阳脱了外套,挽起袖子,正在车库中打扫时,曾小宁刚刚接了刘丽回家。
刘丽虽然脸色还是很差,但身体已经没有什么问题,肚子里的胎儿也一切正常,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再看旁边手臂上缠着纱布的刘虹,曾小宁难过地说道:“本来还想能让刘虹能开开心心回家过春节的,现在这个样子……回家去让家人看到…..”
刘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没事,该回去还得回去的,家里,两个孩子还等着我呢。”
曾小宁想对她们说货不值钱,你们要是真有了事情该怎么办?可是她没办法说出口,那姐妹俩个拼命从大火中抢东西的画面,即使她没有看到,也完全想象得出来。
那两个质朴的人,自己受了伤,还歉意地对曾小宁说,对不起啊小宁姐,我们都没拿出来点儿货。
几个人都是愁眉不展时,听到门铃急切地响起来,曾小宁站起来,略做停顿才走到门边,那铃声就不停地响着。
曾小宁的心也跟着狂跳起来。
她现在总是处于紧张的边缘,金冠酒店停车场外的那个工作服男人,再联系上库房被人纵火烧光,都让曾小宁胆战心惊。虽然报了警,可谁也提供不出来什么有用的线索,警察也只能说,等他们再接着找,继续查……
曾小宁想到可能会和林凯有什么样的关系,可是林凯却始终联系不上。她觉得倒是沈悦阳似乎知道一些内情,可他却宁肯休了年假陪在这里,帮她干些力所能及的体力活儿,可除了“小心”之外,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现在又是谁呢?
从门上的猫眼望出去,曾小宁感到极其意外,心却放松一些下来。门外站着的竟然是刘媛媛,门镜中看她,头发蓬乱,脸色苍白,两只眼睛却很是红肿。
曾小宁没有开门,只问道:“刘媛媛,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再来找我了吗?”
“我想跟你聊聊何况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从前找茬儿都是我不对,可是现在我想好好地和他在一起,请你帮帮我……”刘媛媛的眼泪滴滴落下。
曾小宁猜测不出她这又是为了什么,只道:“何况和我没有关系了,你们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帮不了你。”
“你让我进去聊聊吧,你帮得了我的,只有你能帮我。”刘媛媛恳求着。
“我真的帮不了你,如果我有帮你的能力,就不会落得现在的样子了。”曾小宁自嘲地笑。
“你能帮我的,要不你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我才能踏实地跟他过日子。”刘媛媛主动提起那让她肉疼的东西,声音也低下来。
曾小宁笑了:“东西给你,你毁得了那几张纸,可你毁得了那些事实吗?你只要安生地过你的日子,别来找麻烦,我可以保证的是,既然答应了你,那些事我就不会讲出去。”
“可是我还是很担心啊,何况总是不回家,我真的害怕……你开门吧……”刘媛媛低声下气地求着。
曾小宁有些犹豫。
“求你把那个纸袋给我吧,让我能安心地过这个节。”刘媛媛的样子益发可怜。
曾小宁很有些怀疑,刘媛媛难道不明白这几张纸是完全可以复印的吗?她以为拿到手销毁掉,就可以封得住别人的口吗?自己手中的,也不过是复印件,给她,她就安心?
一个门里一个门外,刘媛媛看不到曾小宁,听她不再讲话,于是自己的声音提高起来:“给我吧,求你了!不然我天天都睡不着觉,也吃不下饭。你既然做了好人,就好人做到底吧。”
“好吧,那你等等,我去拿。”曾小宁犹豫之后,回到客厅,从壁柜里翻出那份文件袋。
曾小宁再回到门前时,从门镜中看到的却是刘媛媛的背影,而站在她面前的正是何况。
“你找曾小宁要什么?”何况声音低沉,面色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