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叔叔说得对!妈妈让服务员快点、快点上菜啊!”何乐也及时地予以配合。
眼前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都将手肘支在桌上,双手托着腮,眨着清澈透明的眼睛望向自己,眼神无比的哀怨可怜。
曾小宁轻轻叹口气,抬头看看刚刚送走了点餐单,此刻就站在自己旁边倒茶水的服务员,也正无声地抿嘴偷笑,只好无奈地摇摇头:“好吧,那我还是先去后厨帮忙好了。”
曾小宁好笑着起身,却是向洗手间走去。心中暗道,这位林凯律师真是很奇怪,不知精明强干和童稚有趣到底哪一面才更贴近他本人的形象?或者他真实的面貌就是这样的?再侧头回望一眼,就见林凯正附在何乐的耳边不知道小声地说些什么,而何乐就不住地点头。
站在洗手台前,曾小宁梳理了一下头发。白炽灯下,对面镜子里的女人,墨黑的圆眼睛映衬着垂在脸侧的墨黑长发,黑色的镶嵌着小木耳边的丝裙,勾勒出身体的玲珑曲线,高雅而诱惑。大概是何乐病情转好,不需要再辛苦照顾,心态也日渐转好的缘故,前些时日苍白的面容又变回粉嫩,红润的双唇正止不住的向上翘起,勾画出一个优美的弧度,欲笑不笑的样子更加动人。
回到餐桌前,已经先上了两个菜,可是那两个嚷着饿的人都正襟危坐地在那里候着。
“你们快吃呀!不是都饿了吗?”曾小宁催促道。
“妈妈不回来,所以我们就不能开动。”何乐看了一眼林凯,后者正对他露出赞赏的微笑。 “林叔叔讲妈妈很辛苦,所以一定要知道心疼妈妈。所以我刚才跟林叔叔说要等妈妈回来一起吃。”
“乐乐真乖。”曾小宁和林凯不约而同地说道,两人对视一眼笑了笑,只停顿了一下又齐声说道:“我们现在开动吧。”
获得了表扬的何乐奇怪地看着这两个大人,小手捉起筷子夹虾仁吃,“你们好奇怪哦,说话比老师让小朋友们背诗时还整齐。”
林凯低头看着何乐,正色道:“因为我和你妈妈是幼儿园的同学,我们小时候也一起背诗来着。”
曾小宁和何乐同时吃惊地看着他。林凯若无其事地拿起调羹喝了口汤,“嗯——真鲜!”
何乐看看曾小宁再看看林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林叔叔是妈妈的同学啊。”又低下头去自说自话:“不知道我长大了会不会和佳佳也能说一样的话呢?”
曾小宁当然不相信林凯的话。在她的记忆里,对林凯没有丝毫的印象,更不记得有林凯这个名字,因为她几乎就没上过幼儿园。
听妈妈讲自己大概二岁多时曾被送到过妈妈单位的幼儿园,可是只去过几天就生病了,然后断断续续的一直没好利索,父母那时候工作都很忙,没有时间照顾她,最后只好将她送到姥姥家。曾小宁的童年就是在姥姥身边渡过,一直到上学的时候才被妈妈接回去。
听了林凯的话,曾小宁只是低头笑笑。她看得出林凯的善意。
生活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令她应接不暇。可是从她赴死却被沈悦阳从鬼门关拉回之后,她才开始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她从自己的壳里慢慢伸出触角,四处试探,然后背着她的壳慢慢前行。
最初她遇到了赵长庆,不管他都有怎么样的初衷,可最终能够化解了他所怀的鬼胎,赵长庆在工作上所给予的照顾还是让曾小宁感动。再至于林凯、何乐幼儿园的园长和张医生,这些人都在她困难的时候帮过她。
曾小宁会记得他们,这些曾经在她最无助的时候雪中送炭的人们。
曾小宁结了帐,可是这顿饭比起她查到应付的律师费还是差得很远。她不得不想其它的办法来弥补这一份帐单。是的,她称之为帐单,她不能糊里糊涂地承别人的情,面对未知的将来,她不敢走错半步。
推开酒店的大门,天已经黑透。晚风阵阵袭来,将白天的燥热褪去。
曾小宁拖着何乐的手向林凯挥别,在酒店闪烁的霓虹灯映照下,林凯那黑幽幽的眼睛熠熠生辉。
赵长庆新进了一批洋酒。新的品牌,新的供货商,所以公司拿到的促销价位相当低。发出的货没过多久就得到良好的反应,于是公司又新进了一大批,利润可观。
赵长庆趁着兴头,新到货的当天,就要到快下班的时候,告诉曾小宁按公司的人数留下几件,明天发给大家一人一箱,做这个月额外的奖励。
曾小宁先拿到了这一箱酒,平日里滴酒不沾的她,让人帮忙将酒装上了车,下了班直接送到了林凯的律师事务所。
曾小宁没有上楼,先打了电话过去,而且告诉他现在已经到了大厦的停车场,自己和这箱酒都正站在林凯的车子旁边。
林凯在电话里瞬间沉默,却并未推辞,挂断电话后只用几分钟的工夫就下楼来,不客气地将酒抱起,放进自己车子的后备箱。可当他关好了车盖,再转过头来时,脸上毫无笑容:“这下可以了?咱们就可以扯平了?”
曾小宁咬咬下唇,林凯的确一语道破了自己的心思,可是完全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直白的说出来。一时无语,脸涨得通红,怔了一会儿,才低低地说道:“不会的,你帮我的忙,哪里只用这点儿东西就能扯平?我只是想谢你,再说我也不会喝酒……”
“我并不希望让你跟我之间好像做会计结算,非要弄得借贷双方平了才行。”林凯这才笑了笑,可脸上再没有一点嬉笑的神情,他站得笔直,眯起眼睛看向远处,曾小宁随着他的视线也看过去,落在眼里的只有远处模糊不清的广告牌。
耳边传过来林凯的话语,淡淡的:“不过我不要你谢我,并不只因为是你或者是悦阳,而是还有其它的原因。”
再低下头看着曾小宁瞪着的圆眼睛,林凯自顾自地拂拂衣角,拍掉那上面蹭到的一点灰尘,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下你不用担心了?”
曾小宁点了点头,又摇摇头。她,没想明白。这中间还有什么,她搞不清楚,不过此刻看起来,林凯似乎并不愿意给自己这份答案,他甚至没有打招呼就转身走开。
启动车子准备回家的时候,从大厦靠近停车场的侧门出来一名保洁员,正躬着腰费力地推着辆垃圾车,向后院走去,那个瘦小的身影竟是格外的熟悉,曾小宁不禁停下来仔细端详。
风吹过,将那肥大的工作服吹得飘起,更把衣衫里的人显得异常羸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