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仲利民
地里的麦子开始黄了的时候，树上的杏子也渐渐地褪去了青色的衣裳，渐渐地黄了、红了，小院的角角落落都弥漫 着香香的、甜甜的杏子味儿。奶奶就把椅子搬到了杏树底下，看管得更严了，那些调皮的孩子再眼馋也甭想得手。
我曾经趁奶奶不注意偷偷摘过青青的杏子尝过，又酸又涩，并不好吃。咬了一口就吐了，未吃完的青杏子还要偷偷 地扔到奶奶看不着的地方去。可当杏子香味开始四处飘的时候，我的口水还是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麦子收割完后，杏子就全熟了，枝头上黄透了的杏子掩映在青绿的叶中，微风掠过，那些杏子就像是村子里到处可 见的孩子顽皮地从村巷里探出的头颅，煞是可爱。采摘杏子时，父亲先把脱过粒的麦秸均匀地铺在树根的四周，展 开比树冠还要大的麦秸圈子，然后爬上树枝头，用力摇晃树干，那些杏子就像密集的冰雹纷纷落下来，我会负责看 管，不让孩子们来抢，原来玩得挺好的小朋友也不例外。
待到父亲从树上下来，把麦秸里的杏子捡起来，奶奶就会把摔裂了的杏子放在一边，待父亲把装好的杏子运去城里 卖时，奶奶就会挪动她的那双小脚，把留下的杏子分成许多份，村里有孩子与老人的人家都会送上一份。此刻奶奶 就会絮絮叨叨地说：“这杏子只有到了熟透的时候吃才有味儿，青果子摘下来是不能吃的，偷偷地尝了也只会满嘴 酸涩，白白地把果子糟蹋了。”
长大后，我有时回味奶奶的话，越咀嚼越像那四处弥漫的杏子味儿，香香的、甜甜的，伏在喉咙的四壁里向上窜。 当我回忆奶奶看管杏树的一幕时，已是大学教授的姑姑竟然不断地讲奶奶的话是多么有道理！我不解地问姑姑：“ 奶奶不识一个字，她还能比你有水平？让你这样地感叹？”
姑姑对我说：“娃子，你不懂，你奶奶的话不是有知识没知识的问题，她讲的是她人生的经验。而有时人生的经验 比只有知识的说教更令人受益。”姑姑娓娓向我道来她的青涩的初恋，18岁的姑姑爱上了邻村的一个中学教师，奶 奶苦口婆心的劝说并未能打动年轻的姑姑的心。奶奶就像她看管杏子一样把姑姑那颗渴望爱恋的心看管了起来。奶 奶只是不停地给姑姑说一句话，这杏子没熟时不能吃，青涩的味儿会让你后悔的。
年轻的姑姑不仅人很漂亮，而且冰雪聪明，她那颗为初恋萌动的心被奶奶看紧后就一心去学习了，她后来成了我们 村里唯一的大学生。奶奶就像看管她的杏树一样盯着姑姑青涩的时光，直到她真的长大、成熟了才放心地让她脱离 杏树的枝头。
奶奶看管杏树很严，她不是怕孩子偷吃，而是怕他们糟蹋了好不容易生长出来的果子。那青涩的果子摘了也不能吃 的，何必去摘呢？奶奶像看杏树一样看管自己的孩子，是怕他们在青涩的时光尝到没有成熟的人生青涩的滋味啊！ 苦涩的滋味会让人一生都懊悔不已的。
如今，奶奶已离我们而去，老家附近那几棵杏树也早已毁掉，可奶奶看杏树的那段画面已经烙印在下一代人的心中 。在我们面对诱惑时，总会想起奶奶那句平凡的话语：这杏子没熟时不能吃，青涩的味儿会让你后悔的。青春年少 时要多点忍耐啊，让我们在果子熟了时再去采摘品尝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