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把消息写完,就听见有人敲我的房门。我匆匆地点了一下发送,便起身去开门,小刘拿着一撂报纸和刊物站在门外。
小刘见了我,依旧热情,依旧笑嘻嘻地说,李哥,还在写稿子啊?你也不出来活动活动,报纸上说了,长时间在电脑前工作不好,会得一种叫电脑病的。
我没去理她,昨天我对她产生的怨气,今天还没彻底消融,只是我想强暴她的念头早就烟消云散了。我只点了点头,就伸手去接报纸。说是去接,其实应该是去要。因为她和我说话的时候,那些报纸一直抱在她前怀里。小刘看到我伸手,就赶紧把报纸递了过来。我把报纸接到手里,说了声谢谢,就转身回屋了。我进屋后,听到身后的小刘小声地说了一句,今天这是怎么了?之后,她轻轻地给我带上了门。
等我回坐到电脑前,我看到了独霸一方的回复。他说你的要求不过分,我是要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今天晚上九点,你在这里等我,我们有许多话要谈。我知道,你也一定有许多事情要问,晚上见。
自从这个独霸一方联系我那天起,他就一直使用消息模式。
晚上九点,独霸一方准时上线了。这是我们第一次面对面地聊天。
我们简单地寒暄了几句,他问我跟前有别人吗?我说没有。他说那我们就开门见山吧。他说其实我不是什么编辑,如果你认为我欺骗了你,我对此表示歉意。他说完,伸过一只手来。
我一下子让他闹懵了,我说你不是编辑?那你是谁?我在匆忙中,还把“谁”打成“认”了,我使用的是五笔打字。
他倒很善解人意,看明白了我的意思。他说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以后是你的雇主了,你应该叫我老板才对。
我骂了一句,当然是用嘴骂的。我说在我不知道这是一份什么性质的工作之前,还不能承认你是我的老板。
他发过来一个图像,是一个小男孩双手抱着脚丫在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子。他说这项工作对于你很简单,就是陪一个人聊天。
聊天?什么人?是你吗?我问。
不是我。我很忙,我有自己的企业,每天有忙不完的工作,没有时间聊天,如果我有时间,也就不用花钱雇你了。
不是你,那是谁?我总要知道一些这个人的情况吧?
一个女孩,一个和你年龄和爱好差不多的女孩子。
这个女孩是谁?是你的什么人?
他又发过来一个图像,是一个小锤在敲打一口大钟。在大钟的下面,他警告我,说问得太多了,以后注意。
看到警钟长鸣,我就没有再追问下去。我想一定是他的女儿吧。在当今的社会里,文学虽然不再崇高和神秘,但仍不泛钟情者,比如小刘,她一再地跟我谈起文学,说要跟我学习写作,也许这个女孩也和小刘一样,只是她的父亲有钱,请我做她的辅导老师,进行远程教学吧。
我问他,我每天工作多长时间?
他说,你自己确定。我只按你的工作时间来核发你的工资,每小时15元。你每次工作后,把你们的聊天记录发送到我指定的邮箱里,月末结算。你所得的工资越多,我越高兴。如果你每天能陪她十小时以上,我给你发奖金。
我问他,我应该跟她聊些什么呢?
他说,这是你的事情,是你工作能力问题,我不管,但你的说法或做法如果引起我的反感,会直接影响你的收入。
他在临下线前,给了我一个QQ号和一个电子信箱地址,他说你现在就可以工作了,但千万不能让那个女孩知道你是被雇用的。我怔怔地望着他的头像。那是一个很文化的男人,戴着一副眼镜,和我的样子很相近。
我重新申请了一个QQ号,一个属于这个女孩的专用的QQ号。在这个工作QQ里,我的网名叫夜里的黑眼睛;我在个性签名里写了这样的一句话:杏未红,我已经久站墙下了;其它的我只填了性别和年龄。
做好这一切后,我向她发出了信息。在精细查找时,我看了一下她的资料,他除了留下“难忘过后”这个网名,其余的什么都没填。
第二天上午,我打开这个新QQ时,我发现难忘过后已经在我的好友里面了。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在那里亮着。
她看到我上线后,很急切地发来了问候。我并没急于答理她,我点燃一支烟,让我的转椅带着我的身体享受旋转的感觉。
大约过了半支烟的时间,她问了一句:在吗?
我给她发了个问候,紧接着又发过去了一句:对不起,刚才我接了个电话。
她说你很忙吗?如果很忙的话,我就不打扰了。
我说我不忙,我今天的工作就是接完这个电话就没事了。
在跟她接下来的聊天中,我一直地提醒着自己:你不是聊天,你是在工作;今天是你上班的第一天,能不能胜任这项工作,今天是关建。
凭我的文字功底和学识,在网上和一个女孩聊天,还是很得心应手的。不知不觉中,三个小时过去了。这期间小刘来给我送过一次报纸,我只把门打开一半,把头探出去,对她说了一句谢谢。说完后,我就把报纸接进屋里,丝毫没影响到我的工作。
我们谈到了我的职业,我的爱好,我的生活,我的作品,这些都是她问起的。从她问话的语气中,我看出她对我很有好感,很急于知道我的一切。
到了中午,她提醒我快该下班了,我说不忙。她问我下午干什么。我告诉她,下午有个编辑约了一篇稿子,我得赶出来。其实这是一句谎言,我害怕把钱挣多了,独霸一方反悔。她又问晚上呢?我又说了一句谎言,我说晚上我要去会见一个作家。过了一会,她才说,你活得真充实。
我们说完再见后,她又补充了一句,回家的路上要小心啊。
晌午,我没回家吃饭,我去了邮局,把那一千元钱取了出来。在回来的路上,在路边的一个不大但很别致的小饭店里,我要了几个爱吃的小菜,一瓶啤酒,我一边慢慢地品着酒,一边回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从第二天起,我们每次说再见前,都约定好下一次聊天的时间,基本都是由我来确定。每次我上线时,她都早早地在“教室”里等我了。我对这个“学生”很满意,跟她聊的内容也从文学渐渐发展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她下线后,我把我的“板书”内容导出来,发送到老板指定的邮箱中,当天的工作就算完成了。
月末,我收到了独霸一方发来的消息。他说你的工作完成得不错,能在第一天就挣到50元钱,很出乎我的意料。我每天都检查你们的聊天记录,语言和内容基本得体,希望你继续努力。按照我们的约定,你本月应得工资为3700元。7月13日,你在谈到你的爱情观时,你说你不会为生存而爱情,此话我很反感,扣罚工资200元;7月20日,你在一首诗中说:“男人的一生,仅有一点一滴用于繁衍生命,更多的在于滋润女人。”我认为具有挑逗引诱意图,扣罚工资200元;7月25日,你主动要求与她视频一次,由于是第一次且时间不是很长,扣罚工资400元。本月你实得工资2900元。我已经通过邮局给你汇过去了,请查收。
看了独霸一方的信,我大为不解,我认为我的话语没有毛病。在视频中,我见过这个女孩,很漂亮也很成熟,已经不是我原来想象中的那种小孩子,至少也有二十岁了。跟一个成年女孩聊天,为什么不能谈爱情观,生活观?我认为独霸一方是属于鸡蛋里面挑骨头,他是在想方设法地苛扣我的工钱。
我把我的这些疑问和想法写成消息告诉独霸一方。最后我强调,如果他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可能会辞去这份工作。
第二天,独霸一方给我回信了。他说,既然你对此事产生了这么大的疑义,我就不妨对你直说了吧。这个女孩是我的情人,因为我没时间陪她,我又害怕她出去乱跑,这才花钱雇你的。你也是个男人,如果我挑逗引诱你的情人,和你的情人视频,你没想法吗?
面对独霸一方的质问,我无言以对。
两天后,小刘果然给我送来了汇款单,望着小刘比我还高兴的神情,我知道这个女孩可能是爱上我了。这次她没要求我请她吃饭,临走时她还善意地提醒我说,你这样每个月都有额外收入,会引起别的同事嫉妒的。不过,没关系,以后来了汇款单,我悄悄地给你送上来,谁也不和谁说了。说完,朝我莞尔一笑,转身下楼了。
此时,我倒是真想请小刘吃饭了。我已经感觉得到,老总之所以对我越来越好,跟这个小刘不无关系,老总毕竟是她的姑夫嘛。我的这份秘密工作能否进行下去,需要这个单位宽松的环境,也需要小刘的配合。看来,虚拟世界和现实生活究竟是两回事情,我也即将为生存而爱情了。
想到这,我感觉我和难忘过后原来竟是一对同病相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