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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梅花绦

秋意越来越浓,没事的时候,我更多的是坐在桌前临摹字帖。这一段日子,关离若小心翼翼,诚惶诚恐。看到他这样,我又有些于心不忍。莞尔也每天都会过来,我们在一起说说话,写写字,看看书。兴致高了,还会一起抚琴唱歌。

可我知道,莞尔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一起的时光,我看着莞尔真挚动人的眼神,想起异世里我那懂事善解人意的紫薇妹妹,不由得就把这份疼爱全都倾注到了莞尔身上。更何况,莞尔也是我柳语嫣的亲妹妹。我以为,关离若也和我一样把莞尔当做最最亲爱的妹妹来疼惜,所以,那份最初的吃醋拈酸渐渐被自以为是的理解代替。

深夜,薄凉。

摇曳的烛光将屋子里映照得如火般温暖。这样的岁月悠悠,我已习惯烛火的温润。虽没有灯光那样明亮,可她跳动的火焰多像人蓬勃的心脏。夜,安静悠然。没有了浮躁喧嚣,没有了无助迷惘,有的只是静夜里秋思绵长。

“小姐,夜深了,歇歇睡吧!”小柔为我放了帐子,熏香炉里新添了檀片,藏青锦被也已铺好,我的小柔总是这样,尽心尽力,体贴周到。

秋夜里,窗外的虫鸣声渐渐听不见。只有那斑驳的树影随风晃动,映在窗棂上的一枝枝横斜有致。

站起身,一声叹息,若有若无。

“小姐,你又叹气……这阵子觉得你越来越不快乐了!”小柔走过来,将那件墨色的外氅披在我身上,一团团精工刺绣的白牡丹在衣襟晕染开来,如夜色里的白月光。

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何会不快乐。白天在一起的时候,我笑着,高声说话。可为何,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围绕我更多的是挥之不去的忧伤?

想起白日里,去给爹娘请安,关离若一再说叨扰数日,就此辞行。可莞尔嘟着嘴,直说关哥哥给讲得故事还没完呢,等完了再走。而母亲也笑望着关离若真切挽留。那一刻,我忽然有种为人做嫁衣的感觉。

母亲是爱着莞尔的吧!看她的眼神无限宠溺和慈爱,而那份宠溺在看我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过。一直是大女儿,在后世是,前生也是。我想,我就是做姐姐的命吧!同样的,我也是极爱莞尔。她是那么秀美,活泼可爱,又那么会讨巧,任谁会不爱?

是啊,任谁会不爱!

莞尔说,喜欢我脖子上的那一块平安玉扣。那一天,我记得荷塘里的残荷枯梗好不萧条。我们三个人站在荷塘边,想起那句“留得残荷听雨声”。彼时,我低下头,捡拾起那片飘落而来如掌心的梧桐叶片。恰好,我脖颈处的玉扣露出来。

“呀,姐姐,这玉好通透啊!真好看……”莞尔翘起指尖,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

“姐姐,我好喜欢它啊!还有,你这梅花丝绦编得也好看。关哥哥,你说,是不是很美啊?”莞尔如山间的云雀,欢快地托起我腰间垂下的梅花绦。究竟是何时,那声关公子唤作关哥哥?我的心莫名的哀戚。梅花绦,那是我还是左家少奶奶时,无事打发冗长的等待,跟着二姨娘学会编的呢。曾经,她还夸我灵巧聪慧。想来,她的孩儿都咿呀学语了吧!

我看了看关离若,他也恰好正望着我。

“莞尔,那平安扣是你姐姐的护身符。你若喜欢的话,我,我再替你寻块吧!”关离若怕我为难,赶紧说出这几句。我能体会他懂我的心,他何尝不懂得莞尔的心呢?

莞尔听了高兴地跳起来!“真的吗?关哥哥你要送我一块对不对?你说话要算话啊!要不,你就是小狗。”莞尔娇嗔地望着关离若,那种欢喜溢于言表。

“恩,放心吧!”关离若温柔的笑了。是的,没有人会拒绝,拒绝一个如花般的女子。

我也一样。

一天天,天更凉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上午还是晴空万里,到了下午又下雨了!腰间的玉佩丝绦微微的泛旧了。我找来一些浓绿的丝线为莞尔编梅花绦。她那块玉佩泛着莹莹的绿色,像是深潭边的稗草。这绿丝线衬那块玉一定很美。

“小柔,你说,这梅花绦好看不?”我对着正绣花的小柔,摇晃着我的得意之作。

“好看,好看。小姐,你真是心灵手巧呢!我觉得这个颜色又素净又雅致,莞尔小姐一定会喜欢。”小柔的话让我觉得很高兴,望着窗外的雨丝,我想莞尔要是看到这梅花绦一定会开心的。这就送给她,把那块碧玉嵌进去。

“小姐,雨停了再去嘛!别被雨淋了,会着凉的……”小柔的话跟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打着那把云青色的油纸伞旋进雨中。

若是我不那么心急,若等雨停了我再去,若这一切能早一步或者晚一步,那么,以后的故事就是另一番景象了吧!

可世间事又有谁能说得清?世事轮回,不早也不晚,在刚好的时候,不偏不倚。

我喜欢走在雨里,聆听雨滴的浅唱,我喜欢走在雨里,和雨一起呼吸,我喜欢走在雨里,伴着雨丝一起徜徉。我醉心于雨中的一切,转过小山,绕过小桥,我故意走那条竹林茂密的小路,花墙边的蔷薇叶子已慢慢枯败。柳林深处的小秋千还在,藏青的小垫子不知被谁细心地用芭蕉叶子盖住。想起那时那刻一起荡秋千,不禁慨叹命运多变。这样也好,还能够回来,还能住在这里父母姐妹相守,真的很幸福。

一路想着,一路走。当我推开莞尔房间那雕花红木门的时候,我甚至是有些雀跃的。我想,莞尔一定高兴看到我,还有我手里墨绿的梅花绦。

“莞尔!”我的笑还噙在嘴角,心却被眼前的一切惊得无所适从。那串墨绿的,我用心编织的梅花绦无声地跌落,地上翠然一片。仿佛我一颗破碎的心。

莞尔扑在关离若的怀里,而关离若正用他曾经抱着我的双臂紧紧地拥着柳莞尔——我的亲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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