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攀在车窗上,看着他一步步地朝着那些人走去,西装外套被他随意地甩到一边,衬衫袖子也被卷了几卷,也不等对方做好备战姿态,抬脚就是一个回旋踢,砰砰的拳头声响,刀子被一把接一把地扔了出来,我却仍然眼尖地看见傅天辰的手臂上被划了一刀,身上也挨了不少拳头……
但总归还是胜利归来了。
他身上挂了不少彩,还是这么没什么表情,甚至还能扯扯唇,打开后座门,迅速地坐了进来,不冷不热地对着担忧地看着他的我说:“开车。”
我听话地爬到驾驶座,即使右脚还没好,但是从这里到甄家堡也只有三四条街的距离,撑一下就可以到了。
谁知刚刚发动引擎,“嘭——”的一声巨响,车窗上的玻璃应声而碎,居然有一把明晃晃的斧头出现在我耳边,锋利的刀刃上带着嗜血的杀意!
“快开车!”傅天辰一声急吼,我当下脚下用力一踩,车子飞快地往前冲去!眼角余光甚至还能看见那个手里拿着斧头的男人因为这突来的冲力而跌倒在地……
……
“大小姐,这是您要的资料。”刚吃过午饭,小林走进房间来,详细地向我汇报:“另外,您两次遇袭的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都是西摇的小喽啰,年前因为上头的全面整治,西摇已经偃旗息鼓了一阵时间。不过,虽然他们和我们向来不对盘,但像这样明目张胆的倒是从未有过,尤其居然会直接在益城动手。”他说着便把一个文件袋递过来。
“嗯,辛苦了。”我放下手上看了一半的小说,伸手接过文件袋放在床边,抬眼看着这个清秀的青年,想了想,偏头问:“小林当初怎么会想到进甄盟呢?”
他像是没有想到我会突然问这个,愣了愣神,才恭谨地回复:“老爷对我很好。”简短的一句话,他说得很慢,却每一个字都很认真,神色间有着几分伤感和怀念,更多的是一种坦然。
我原本还想继续问的话也因着他的这个回答而吞了回去。
不是小林。
出于感恩,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死忠的最大理由。
而我也一直坚信,甄家堡内的每一个人都应该是真心实意地留下来的,所以对于内奸这个词,我自始至终都在下意识地抵触吧。
揉着有些发疼的眉心,我淡淡地转开话题:“听说你去跟踪过曲禾?”笑了笑,有些感兴趣地追问,“查到什么了没?”
前文提到过,小林这个人口风是整个甄家堡最紧的,所以面对我的问题,又一次淡定地表现出正义凛然来:“回禀大小姐,老爷说过,这事情不能告诉您。”
我:“……”
等到小林离开后,我在床上滚了几圈,终于还是没忍住,拿出手机想给傅天辰打电话慰问一下,毕竟人家是为了我才受伤的。
响了几声就被接起,柯蓝那媚酥酥的嗓音传来时,我立刻有想爆粗口的冲动!
又是这个女人!
“他睡下了,你嫌他没有为了你死掉,不满意是么?”
我将被角摊平又卷起,卷起又摊平,嘴上依旧应得从善如流:“可是他就是可以为了我拼命,我很感动的。”
“你!”柯蓝沉默了几秒,突然轻笑着问,“甄小竹,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傅天辰当年会突然远离你?”
我一时没听清,等到会过意来想追问时,傅天辰已经接了电话。
“什么事?”他声音依旧冷沉,却隐隐有一丝急促,仿佛在紧张些什么。
我敛敛神,突然执拗地问:“傅天辰,你当年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问出这句话时,我蓦地有些可耻地想到,这句话显得好像他是负心汉似的。
但其实,他所谓的那样对我,只是从一个曾经给过我温暖的人,转而变为只留给我一个冷漠背影的人而已。
从头到尾,只有我以为的美好和美好过后的伤痛。
我记得当初我终于在颓废了几天后跑去他学校找他,那个时候,正值午休期间,校园里人不多,三三两两地坐在草坪上吃盒饭,也有一些抱着书匆匆走过,看样子像是准备去图书馆自习,而傅天辰既不在这些吃饭的行列,也不属于那些刻苦学习的人。
他只是安静地靠在一棵树下,闭着双眼假寐。
“傅天辰,”我站在他前面叫着,眼泪没出息地泛上来,我说,“我很想你,你已经有四个星期没有来了,是因为太忙了吗?那为什么要说什么以后再也不要来烦你了?明明之前即使我三更半夜打电话给你,你都可以为我讲故事……”
“甄小竹,”他依旧闭着眼,轻声打断我,纤长浓密的睫毛覆下,在白皙的肌肤上映出淡淡的两道暗影,“我过几天就要出国了,可能过两年会回来,也有可能一直不回来了。”
那是我们在我十二岁生日后,以及那追逐的六年前,唯一的一次心平气和的谈话,我只是说了一声我想他,我希望他继续能在我身边教我做题念书,他也只说了一句,他说他会出国。
我当时想着,出国而已,又不是出家,出家还能还俗呢,但是从没想过,他即使只是出国,却是真正地将我排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房间里很安静,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伴着床头的闹钟走动的秒针,一下一下地跳动着,傅天辰却在电话那头始终沉默着,等到我快要按耐不住再次追问时,他静静地回答:“没有为什么,你要是身体好了,过几天记得来上班,不然你的实习表上可能不大好看。”
说着便将电话啪地一声挂断了。
他在逃避!这个认知让我有一瞬难言的惊喜!
他是不是……其实有苦衷的,明明是有苦衷的,但因着他本身这样冷淡的性子,叫我一直都信以为真了,因为我从未想过,这样闷骚的傅天辰会因为什么不得已而去撒一个谎,去逃离一个人。
我几乎是立刻就拨通了曲禾的电话,在他的声音响起前,急急地抛出一个猜测:“曲禾,傅天辰其实有没有可能是……喜欢我的?!”
刚问完,就听见他那边像是突然有什么东西砸到了地上,发出一声“叮当——”的声音。
昨夜星辰昨夜风,郎心似铁打不通。
曲禾似笑非笑地对着我念完这句,细细地瞥了我一眼,然后将手上我排了大半个小时的队买来孝敬他的一串里脊肉塞进嘴里,满意地笑眯了眼。
“甄小竹,你觉得傅天辰会喜欢你的话,又何必这样畏畏缩缩地跟了这么些年?”
他把竹签扔进就近的垃圾桶里,边大步走在前头,边头也不回地反问。
这话真心让我弱弱地虚弱了,我是不自信,没错,在傅天辰面前我就是这样让人很想扇上一巴掌的不自信,明明知道自己在不自信,又不准任何人做更多的挑拣,因为我觉得自己高尚执着,贱得有范儿有格调。
“你从头到尾就只是一厢情愿,至于是一厢情愿地以为他不喜欢你,还是一厢情愿地以为他喜欢你呢,这你自己琢磨去。”他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上面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堆字,“这几天先别去公司了,按照下面的这些地址去围观和实战,学到东西了,再给我写份报告,到时候再来商议下面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