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诺趁左右无人,猛地翻上了花阵之上。这些阵都是用花枝树干编制而成,并不十分高耸,只遮住寻常人视线,避免作弊罢了。对于塞北而来的他们,这点高度不过是个摆设。
雷诺站在墙头,朝远处张望着:“殿下,并未看到若汐姑娘的身影,难不成她已经通过辞官,去往下一关了?”
拓跋力微沉吟片刻,忽然抬头笃定地说:“不可能,这万博园的地图我们早已研究过数次,这一关地形诡异,只进不出,不可能通往下一关,你再仔细探查。”
“是!”雷诺又往里面行了几步,花阵中却有几位正在答题前行的女子,他凝神细看,皆不像钟离若汐。只能调转视线朝更远处看去……突然他虎目圆瞪,双口微张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他看到了钟离若汐,可又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她……远远的湖面上立着一位女子,风吹起她的裙角。雷诺看不清女子的容貌,却能感受到她周身散发出来的宁静。女子被树上伸出来的枝桠托着,正缓缓离开湖面,她头顶上茂密如伞状的树叶,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纷纷向她打开,如同夹道欢迎的使者,向她匍匐行礼。
远处的女子被雾气笼罩,看得并不真切。雷诺遥指着,口张了几次,都说不出话来。
“殿、殿下……你看……”他好不容易才艰难发出这几个字。
拓跋力微听出他情绪不对,顺着他手指地方向,看了过去,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个场景太让他意外,他甚至怀疑是不是看错了。
“怎么回事?”拓跋力微喉咙发紧。
“那棵树看起来像是要把她托上去。”雷诺怔怔地回答。
“我有眼睛看得到!我是问怎么会是她!”拓跋力微突然变得异常暴躁,他出使庆嘉朝,自然对这棵树早有耳闻,更清楚苍穹之木的古怪。
“我们该怎么办?”图塔担心地望着拓跋力微。“等她上去,可就来不及了。”
图塔的话及时安抚了拓跋力微暴怒的情绪,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身后一干众人吩咐道:“找最近的路,我要上去!”
“是!”他们跟随殿下数十年,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
没过多久图塔便注意到了花阵尽头的一扇小门,他惊喜地对拓跋力微喊道:“殿下,这里有处地道,看着深度是通向湖心。”
拓跋力微面容一怔,立刻下令:“走!”
这一切若汐并不知情,她更不清楚等她上到古木之巅会有什么在等着她……
仿佛过了很久,又像是须臾之间,若汐终于站到了苍穹之巅。她俯瞰之前自己站过的位置,如同蝼蚁,十分渺小。一时不由怔住。
“姑娘,来了?”耳边传来老者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跟她说话。
若汐循声看去,果然有位鹤发老者,正抚须笑盈盈地望着她。而老者身前还放着一盘未下完的棋局,仿佛他已等了自己许久。
“老人家,你在叫我么?”若汐疑惑地上前,脚下踩着树叶,咯吱咯吱,跟走在平地之上并无甚差别。
“是啊,老头子我等了数十年,可不就是在等你么?”老者声音洪亮,看着若汐盈盈笑着。
若汐听糊涂了:“老人家,您这话是何意?我与你之前并不认识,你为何会等我数十年?还有这棋局……”老者的话和他的举止无不透着诡异,若汐不知他是谁,怎么会一直坐在树顶下棋呢?和他下棋之人,又是何许人呢?
老者大笑:“孩子,你过来。莫怕。”他朝着若汐招手,“我虽与你素不相识,可你却是我等的那个人。来,陪我将这盘棋下完罢。”
下棋,若汐是会的。闺中寂寞,她闲来无事也经常与清莲姐姐下上一盘。所以,若汐听到老人邀她下棋,倒也不惧,缓步走到棋桌前坐下,手执棋子凝神思考。
这一局看似黑子气吞山河,来势汹汹,将白子堵在角落中苟延残喘,实际上黑子后方大片空虚,只销困住他的后路,便一劳永逸手到擒来。
拿定主意之后,若汐便将手中棋子放在了右下角一处凹陷处,继而扬起俏皮的笑:“老人家,你输了!”若汐此棋一放,附近大片黑子都被她堵在了里面,功亏一篑。
老人并不关注棋局输赢,他抚着花白的胡子,笑眯眯地望着若汐:“你可知,上来做什么?”
若汐将手中旗子放入盒中,正色道:“老实说,我并不知晓此番上来究竟为什么。我来参加赏花宴,碰巧进了梅阵,答题过关,偏巧又让我抽中了一支上上签,于是歪打正着我便到这里了。老人家,你能告诉我原因么?”
老头跟她打哑谜,她也与他打哑谜,反正她对什么所谓的神果并无兴趣。得不到便得不到罢。只是她这份心思若被莫铭轩知道,不知会不会气坏了心肺。
“哈哈,小丫头跟我老头子玩心眼啊!”老头虽如此说,面上却一丝气恼之意都没有,他对若汐说道:“你将右手伸出来。”
若汐虽不知他是何意,但还是将右臂伸了过去。
老头搭上两指放到她脉搏处,凝神细听。半晌,才缓缓将手放下,望着若汐的脸更多了一份凝重:“小姑娘,你可知,你本不该存在这个世上?”
若汐顿时面上一白!她被老头这句话吓到了:怎么回事?难不成这个老头看出自己是重生之身,不该活在这个世上?若汐磕磕巴巴地打岔:“老人家,你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我是鬼?”
老头摇头:“不必遮掩,你是人是鬼,自己最是清楚。只是我要提醒一句,你上辈子受过的屈辱,那些害你的人,你真的能一笑置之?”
老头句句珠心,说的若汐几乎站立不住。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会知道我这些?”若汐被他戳中心中仇怨,一时也忍不住,落下泪来。“他们害我腹中孩儿,又将我相府整个颠覆,可怜我的爹爹还要忍受大刑之苦,最后落得被斩杀的命运,你让我如何不恨?”
她越说越是激动,当下也不避讳跟老者和盘托出:“你既已知我来历,我也不瞒你。我拼尽一口气也要再重活一遭,就为了将那些害我、辱我的恶人送入地狱,哪怕与他们同归于尽,我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