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康南海腕下有鬼

戊戌政变之中心人物，当推康南海有为先生。先生本名祖诒，字广夏，号长素。幼读于村塾，异常顽劣，读经书至“敢闻夫子乌乎长”，辄自续之曰：“马鞭长，顶屋梁。”且朗声诵之，为师谴责而不悛。盖“马鞭”乃粤语，谓马之阳具也。成童后，态度庄重，一反其所为。年十八，从朱九江游，研究理学及经世致用之道。九江卒，先生独居西樵山，潜心佛学，仰视月星，俯听溪泉，忽大彻悟，以为与其布施于将来，不如布施于现在，遂以澄清天下为己任。居江夏时，曾一度见张香涛，香涛出联嘱对以难之，联云：“四水江第一，四时夏第二，先生居江夏，还是第一，还是第二？”先生立应之曰：“三教儒在前，三才人在后，小子本儒人，何敢在前，何敢在后？”香涛为之惊服。先生记忆力殊强，书籍过目不忘。至坊间购书，往往出价极低，什九不得成交而去。然书中内容，先生在一翻阅之间，已能知其大概矣。喜遨游，—日至梁溪梅园，见有伪托其名而书“香雪海”三字者，先生乃重书“香雪”二字，并附一诗以证之云：“名园不愧称香雪，劣字如何冒老夫？为谢主人濡大笔，且留佳话证真吾。”卜居沪上辛家花园有年，即今清凉寺故址。考据金石，鬻书自娱，著《广艺舟双楫》，详究书体。其书学陈希夷有独到之处，而先生却云吾腕下有鬼，盖自谦之辞也。晚岁重来海上，有从字簏中得一无款之画马立幅，而付诸装池者，请先生书“天马行空”四字于上，而加款钤印也。其人得之，以先生之画为号召，售得数百金。先生知之，不之究诘也。先生平日主张士女居室，不许在城市工场尘溷之地，使其有清淑之气，而政府当别置各种旅馆于山水明秀之处，以为士女行乐。令其受生之始，已感天地清明之气，及妇人之有孕也，即入胎教院，其院尤必择胜地，则人种自日进一日。闻者以为言之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