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天色已晚。小安望着一片模糊的天花板发了会呆,像往常那样侧过身来躺着。他专心致志地看着闹钟,等待闹钟令人讨厌的声音响起来。这似乎已经变成了习惯,这该死的闹钟如果不响,小安就不会从床上起来,哪怕他早已经醒了过来。闹钟只响了一下就被小安按了下去。又他妈的一天开始了,小安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小安目前生活的全部都浓缩在床头这只小小的闹钟上。闹钟响了,他就要起来,吃饭,洗澡,然后到体育馆去。女友莫红燕也有一个小闹钟,那是她专用的。商场搞促销,小闹钟是买大闹钟时送的。莫红燕说这商家到底怎么回事,送钟不是送终么?这么不吉利的点子也想得出来真是笨到家了。可是那个小闹钟是不用给钱的,到底还是要了。
厨房里有莫红燕中午上班前准备好的饭菜,隔水热一热就可以。
小安的白天是用来睡觉的,就算有人要在白天要“租”他打球,一个小时能赚50大元他也不大愿意。小安觉得在大家都上班去了的白天睡觉简直就是享受,有一种夜里睡觉所没有的幸福的感觉。
温水把身上那股臭哄哄的味道清除干净后小安的精神为之一振,抹去水蒸汽的镜子上面显出了一张干练的脸。小安不是很高,175CM,手和脚却显得很长,脖子也很长,长得跟他的身高有点不太协调,莫红燕心情好的时候就笑小安是蜘蛛,心情更好的时候说小安身材好,皮肤好。有人说过,作为一个羽毛球教练,小安的高度足够了,但作为一个国家队的队员就有点欠缺,所以才这么早退役嘛。这后面的话就有点伤人了。还好,小安没放心上,只是冷冷的看了那人一眼。运动员大都经历过大风大浪,早熟,比赛场上的种种都经历过了,这丁点儿讥讽不在话下。
手机响了两下就停了。不用看小安也知道那是胖子接他来了。胖子是小安的学生,一个三十四岁的大龄青年,比小安正好大了差不多十岁。胖子先是交了学费跟小安练球的,混得熟了以后就不交钱了,改为天天接送小安上下班,偶尔请小安和小安的助教吃个宵夜什么的,却在别的学员练球的时候也来练。开始的时候,小安不愿意以这种朋友的方式带胖子这个学生的,可是人家天天晚上都接送他上下班,比对自己的小蜜还要殷勤,还要细致,就只好做这个顺水人情了。
胖子不胖,只是个子小,除了鞋还不到一米六,一身横肉像练健美练错了方向一样让人觉得别扭,近看远看都像个球,根本就不是打羽毛球的料子。这个家伙的老爹老娘在政界小有名声,他自己是什么局的科长,据说工资奇高,还配了一辆别克,连烧的汽油都是公家的。胖子对小安说他小时候的理想是成为一名羽毛球冠军,世界冠军,但想不到身材高大的父母却生出他这样一个化骨龙,以这样的身体条件成为世界冠军等于说一只蚂蚁能一口气吃掉十头大象,所以胖子只好更加刻苦地练习,更加积极地寻找更好的教练,希望有朝一日能在市里组织的羽毛球比赛中拿到冠军名次。胖子常常对小安说,得不到世界冠军,退而求其次,得个市里的冠军也好,就算这个冠军还是个业余的也很不错。胖子从来就不知道,小安原本是有希望成为世界冠军的。
小安不喜欢胖子的张扬,也不喜欢他的自以为是,同时还觉得他占了太多社会主义的便宜。后来也习惯了,毕竟人家的爹娘在这个城市里跌打趴滚了大半辈子,为子女谋点福利也是说得过去的。再说了,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小安再怎么说也才从队里退下来,犯不着跟人家做比较。小安退役后来到这个南方城市里做教练,
出门前,小安看到门背后贴着张纸,上面写着:我们好像有一个星期没说过话了!我很担心你的。纸条是女朋友莫红燕写的,这个一居室的出租屋只有他们两个人住嘛。
莫红燕说她喜欢小安是因为“打羽毛球的人,身材好,皮肤好”。这句话是一个体育台的主持人说的。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还是个技校生。现在,她知道当年那个主持人没有骗她,小安的身材的确不错,皮肤也不错。当她把这些告诉小安后,小安笑得有点羞涩。他说,女队员的皮肤才好呢,男的算啥。莫红燕瞪圆了眼睛看着小安。小安就变得有点调皮,他说,看你都想到哪里去了,她们再好也在北京,她们再好也与我无关,我都退役了嘛。
莫红燕一个星期都没有跟小安说过一句话,小安可是一个星期都没有见到她了。这个月莫红燕上中班,从中午十二点到晚上九点,这个时间的前半段小安在睡觉,后半段在体育馆。想到这里,小安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他想,今天晚上再也不能上网吧打游戏了。莫红燕比小安大一岁,像个姐姐一样对小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