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手持菜刀出门。在古老街上行走或吃早点时,他把菜刀别在衣服盖着的腰上,菜刀用硬纸壳包着。但是雨伪装再好,还是被人识破了。
雨带着刀。他们说。
雨的刀锋利无比。他们说。
这些都说得对。但是他们把雨胀鼓鼓的口袋看作藏了匕首就错了。雨的口袋里塞着硬纸,那是包菜刀剩下的。
雨仍在街头那家小吃店吃早点。老板见雨带着刀,便不再敢叫他伸出手来看是否有血。雨的到来,使不少食客逃之不及。老板叫服务员在雨的碗里多加了牛肉。雨吃得很慢,他边吃边观察周围。他想过了,如果芭蕉见他带着菜刀还敢上来应战,他首先要逃跑,如果逃不成必须抱住一个人。芭蕉再凶,也不会滥杀无辜。
早点吃完了,雨不想这么快就离开。他想帮老板做点什么事。雨对老板说,老板,我能帮你什么忙吗?老板说,谢谢你,什么忙也不用帮,你生意繁忙,我哪敢占用你的时间。雨说,你对我太好了,你在我的碗里加了几倍的牛肉,我不报答你,心里不安。老板笑笑,走开了。
这家小店还兼营快餐。采购员从菜市场买回许多菜,其中有活蹦乱跳的鸡。雨从腰间抽出菜刀,说,我为你杀鸡。采购员是老板的老婆,她丢开菜,大喊,杀人了!
人群向四下散开。
雨说,谁杀人了?雨逮住在地上乱跳的鸡,说,我不杀人,我只杀鸡。
雨杀鸡是个能手,不多时间,他就完成了宰杀除毛开膛破肚的全部程序。雨的菜刀口上沾了鸡血,他用口袋里的硬纸把血擦净,再别回腰间。硬纸被丢在地上,硬纸呈黄色,具有一定的吸水性,本来不多的鸡血一沾上去就看不见了。但老板不这么认为,老板认为这是不吉利的征兆。老板悄声对服务员说,快把这些血团丢得远远的!
玫瑰河水有些浑浊,上游一定涨洪水了。一只小木船靠岸,雨认得那是从沱巴河漂来的。沱巴河与玫瑰河其实就是一条河,所不同的是沱巴河把其中的一半分给湘江了。山货主系好木船跳上岸。
干货,我给你拉来了。山货主显然看到了防洪提上的雨。
雨说,我不要。
山货主说,以往你都抢着要,今天为什么不要?
雨说,芭蕉要吗?
山货主说,不知道,我想他会要的。
山货主掏出打火机。他在等待雨给他敬烟,雨无动于衷。山货主说,以后你别再想得到我的干货。
山货主背着干货离开。山货主个子矮小,胀鼓鼓的麻袋挡住了他整个背。雨矮身跟在他身后。山货主无意识地转身时看到了雨,说,你不要货,跟着我干什么!
芭蕉不在摊位上,雨和芭蕉的摊位分别被一大捆绳索和一袋茶叶占着。那全是邻摊点人干的。每个摊点都有它的主人,都是交费使用的。邻摊点业主看来比较自觉,见到雨出现后,急忙把自己的东西收了回去。
在市场南侧,雨站在山货主身旁,一只手抓住山货主的麻袋。山货主扯开嗓子喊,货来了!市场业主们说,你货又不卖,喊什么喊?到厕所里玩自己的鸡巴去!山货主转过身,拍拍雨抓麻袋的手说,你到底要不要?雨说,要。山货主说,既然要为什么不给我烟抽?雨把身上的香烟全给了山货主,说,我要一半,另一半你卖给芭蕉,我想和他和好。山货主知道雨的摊位,想把麻袋背过去。雨按住他的肩,说,等芭蕉来了再过去,那样的话,他就知道货是我让给他的。
山货主环视市场,说,芭蕉呢!
雨和山货主等了一个小时,芭蕉还是没来。山货主说,我倒卖山货从来就不用这么久的时间,我要走了!你的一半要不要?
雨摇摇头。
山货主将山货背出市场,三五个业主们分别找着借口追出去。这种情况时常发生,当许多人盯着他的山货时,山货主就走出市场,谁追出去他就卖谁。只要他能跑到小饭店前,还能得到买主的免费午餐。
芭蕉躲躲闪闪地出现在市场西侧,雨急忙去取菜刀。脚下有成堆的垃圾,被硬纸包着的菜刀只要丢在地上,别人就难以发现。雨取菜刀时,警觉的芭蕉看见了,芭蕉从麻袋里抽出了柴刀。雨丢弃菜刀的计划因此改变,他的菜刀被他举过头顶。芭蕉的柴刀是乌色的,看起来没有雨的菜刀锋利,但是威力孰大孰小是显而易见的。
两人分别把持着南、西,欲守欲攻的样子。
不要动刀。其他业主劝说道。
生意大家做,何必动刀呢!
谁去把他们拉开!
雨,快把刀放下。那人很容易就抢下了雨的菜刀。
芭蕉,你不该拿刀!有几个人围住芭蕉,芭蕉的柴刀被夺下。
下午,雨比芭蕉先到市场,他仍然占据南边的位置。中午,他买来了柴刀,还给柴刀上了一尺长的木柄。有了木柄,威力比芭蕉那把无木柄的柴刀威力大多了。
雨,你还是要杀人?
他们想夺他的柴刀,但是理由并不充分。而且雨时不时挥动柴刀,别人想夺也难。
这样下去,玫瑰镇要死人。他们表示出了极大的担忧。有人开始做雨的思想工作。雨说,芭蕉呢,你为什么不去夺他手中的大刀!
雨没想到,芭蕉手中的柴刀比上午更锋利了,还上了一根1米长的铁柄,握在谁的手中都是寒光闪闪威风凛凛。芭蕉立在西侧,半提着柴刀,有如古代勇士手中的大砍刀。雨身子有些抖,最后喊着“我要杀掉你”逃掉。
芭蕉的长刀是雨的心腹大患,他悄悄在满镇子上寻找杀伤力最大的凶器。他发现玫瑰镇上除了柴刀,再没有威力更大的了。镇子边缘,有一家铁匠铺。铺子里摆放着成品或待回炉的锄头铁锹。铁匠铺面对农村,如果面对城市,可能就叫工厂了。雨要老板给他打一把大刀,用最好的钢。老板说,以前我差点成了入党积极分子,我怎么会给你打大刀呢!除非你是公安局的,用来对付凶犯。雨说,我就是公安局的。老板说,证明呢?拿不出吧!我奉劝你老老实实做人,不要成天想到杀害别人,而要想想到底为我们这个社会做了什么有益的事。
雨出了铁匠铺,他认为大刀扛在肩上太显眼,走到哪里都在芭蕉的明处,不如弄支手枪。镇上还有另外的铁匠铺,雨把自己的要求对老板说了。老板说,你价钱给得是可以的,可是我不会做手枪,我爷爷会做,他在1968年时一共做了125支手枪,可惜我爷爷死了。你要手枪干什么?是要抢银行?
雨说,我要杀人,钱我不要,我只要杀人。
老板说,把杀人的事交给公安就行了,何必自己操心。杀谁?
雨说,芭蕉。
老板说,芭蕉是谁?你生得白白净净的,一定生活得很好,性生活也一定很和谐,凭什么杀人?我一个打铁的都没想过杀人,你凭什么杀人!你让我越来越生气了,别说我不会做枪,就是会做,也不做,你就是搬座金山来我都不做。
老板从火炉里抽出一把通红的柴刀,然后把它沉入水中。水“吃吃”响,雾气升腾。老板不见了,好像驾着云飞走了。
出了这个铁匠铺,雨感到前途茫茫,眼前物景晃来晃去。这样,他误入水东门街。如果手无寸铁进入水东门街意味着什么?他双手举起来投降。芭蕉家住街中间,后来他发现自己投降的手举得过早,便放下来,绕着道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