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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胡江河几天之后的雨夜再次来访,开门的唐盛略表诧异的脸上即刻便布满了笑容,他高声招呼已在床上等待良久的李桃起来倒茶,连不迭声地像是在通知一件却之不恭的喜事。在李桃磨蹭着出来前的时间里,胡江河已将显得逼仄的房间溜达个遍,然后一屁股很响亮地坐在四角不平的藤椅上,左右晃荡着悠然自得地评价说,“老唐,你住的也跟我一样寒酸嘛。”

“可不是,做多年油漆工的钱都全部投到宾馆里了。”李桃左额一缕头发耷拉着,轻盈地从卧室里走出来说。她的话虽有显而易见的酸溜溜的谴责意味,但外人却无法领会她谴责的多重意味所在。

唐盛尴尬地笑起来,极力掩饰着某种不自觉流露出的窘迫状态,又刻意显得自己确实是在谦虚地说,“搞个宾馆,弄得全身都是债窟窿,就等着指望它发家呢。”他的某种目的或许达到了,从胡江河心领神会的一笑能看出来,他认为他不过是在虚张声势地假意哭穷。

李桃朝那三个窟窿接连翻了几个白眼。窗外的雨点似乎更紧锣密鼓地敲打在窗台上,玻璃也振振作响,仿佛下一刻就有被击碎的可能。夜却又突然完全沉静下来了,室内三个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组成一声紧似一声的轰鸣曲,让人没来由地心慌气短。

在这快要窒息了的气氛中,胡江河突然双手在身上摸索半天,掏出手机叽里咕噜了一通。他的声音在阒寂如水的室内听来太过响亮,以致没人听清楚他到底说了什么。而后他眼巴巴地焦灼而愣愣地望着门口。片刻之后,一个显得器宇轩昂的人影出现了。胡江河还没介绍完“这是胡焘”,此人就拎着大包小包站在屋子中央向唐盛和李桃鞠躬行礼,将手里的东西很响地顿在桌子上,退到胡江河身后,煞有介事地搓着手说,“我胡老大对我有再造之恩,他吩咐的我俺一定得做,一定尽力做好,还好赶到了。”

“原以为这小子今天赶不回来,又不能再等,少不得就空手先登门拜访啦。”他求证似地看了胡焘一眼,可惜后者一如他刚才正笑意洋洋地四下瞅着这个狭窄的空间。他眼神扑了个,内心便有些慌张,只得语无伦次继续说,“幸亏及时赶到了,你们尝尝,外地货,不是什么好东西,但都还稀罕。”大家仿佛补救什么似的无所不谈地拉了一会家常,可很快又无话可讲了。

胡焘欠身坐在胡江河后侧,突然嬉皮笑脸地说,“嫂子的手艺可是十里八乡都闻名的,以后可也要给我们烧下午茶啊。”他的玩笑没起到任何开解氛围的效果。李桃傲慢地将额前的一缕头发捋到脑后,胡江河没来由地觉得这个女人不是和唐盛长久的货色。但话题却就此不知不觉转开了。半个小时后,胡江河告别,在门口他双手紧握唐盛的手,语气虔诚,“老唐,指靠你了。”他伸头再次瞄了桌上的东西一眼,又眯起眼睛仿佛保护自己尊严似的说,“合适的时候,赏弟兄们一口饭吃。”

唐盛回头看见李桃正面带喜悦地准备将桌上的东西搬进储藏室,便也露出完整的笑容说,“能彼此行个方便的时候,我一定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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