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的病远比千泠玥想象的严重得多，自从昏迷以来，她就一直没有醒过，整日整夜的做恶梦，口口声声的叫着那混蛋的名字，却不知道那个畜生竟然为了活命将全部的责任推到了她的头上，本来可憎的她现在却如此可怜，其实仔细想想，她只是个普通的弱女子，只不过被卷进了一场本不属于她的宫廷战争中，为了一时的权利和虚荣，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
千泠玥这两天一直守在德妃的身边，那天晚上从马车上摔下，身上的伤还没有好，现在她的腿已经肿胀，只不过被长长的红锦宫装遮盖住，谁也没有发现。
她静静的坐在德妃的床边，发呆似地看着德妃的小腹，出神的凝望，有时还会情不自禁的将手轻轻的放在德妃的小腹上，然后傻傻的微笑。
虽然是太后的亲戚，安宁公主的表姐，可是自从德妃被关进来，没有任何人前来看望，难道这就是可怜的亲情？德妃是太后娘娘的侄女，可是家中只剩下她一人而已，若是太后都不打算救她，那么她的命运就差不多已经定了，棋子？恐怕她已经作为棋子够久了，就到连她自己都忘了自己是一颗可怜的棋子。
“娘娘，药端来了。”
子絮轻声来到千泠玥的身边，语气不足的看着千泠玥稍显苍白的脸，蹙紧的眉头久聚不散。
千泠玥回过头看看子絮手中端来的药，心中一阵抽痛，这碗药的味道，没有比她更了解，药虽不苦，可是苦的是心，虽然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一阵子了，但是她的心还是苦的，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甜了。
药碗还冒着腾腾的热气，看来药熬好还没有多长时间，牢房里都弥漫了淡淡的药味，千泠玥微微叹了口气：“药还很热，先放着吧。”
“是。”
子絮将药放在了床旁边，而三个女人呆在一个房间，一个昏迷，一个不忍，一个心痛，五味陈杂，百味俱全。
那药的热气越来越少，直到最后连一丝的雾气都看不到，千泠玥修长的手指颤颤巍巍的伸向那碗堕胎药，牢房里的空气很冷，可是她的额头上却渗出了汗珠，绝美的嘴角紧紧抿着，有太多痛苦的感情说不出，她只能忍着。
千泠玥的心中正在痛苦的挣扎，手却被突然出现的千夜抓住，千夜心疼的正看着千泠玥，温柔的说：“不是说好我来么？”
千泠玥本想坚持，不想让千夜牵扯其中，可是这对于她来说太难了，她实在做不到，不管下了多大的决心，她还是狠不下心来，不是因为德妃，而是对于那腹中未出生的两个孩儿，她下不了手。
千泠玥僵硬的站起来，千夜这才发现她走路的姿势这么不对劲，蹙眉问道：“你怎么了？”
千泠玥的精神有些恍惚，听不清楚千夜的话，只是迷迷糊糊的摇着头，嘴角微微颤动，好像在说着什么，可是又听不清楚。
“子絮，帮我把德妃的嘴掰开。”
“好。”
子絮也是个善良的女孩儿，怎么忍心眼睁睁的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是作为千泠玥的贴身侍婢，在这个时候怎么能够软弱呢？她轻轻掰开德妃的嘴唇，手指微微颤抖，眼看着千夜舀起一勺药送到德妃的嘴边，褐色的药汁顺着德妃的唇缝流进她的口中，子絮心中却扑通扑通的狂跳不止，她看看千泠玥，千泠玥正背背对着她们，眼睛穿过对面牢房的小窗户看向外面。
千夜是御医，他知道这样的事情发生是在所难免，也是为了救德妃的命，不得已而为之，所以心中还是很平静的，他镇定的将药一勺一勺的喂给德妃，直到最后一勺药汁下肚。
千夜放下药碗，走到千泠玥的身边，温柔道：“你们先出去吧，一会儿她可能会醒，还有……一会儿我给你看看伤。”
千泠玥深吸一口气，坚定的说：“不，我留下。”
“你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残忍呢？留下来干什么？要看看那天自己那天自己有多狼狈吗！”
千泠玥突然瞪大自己的眼睛，怒目看着千夜，他从来没有这么讽刺过她，即使不是故意的，这话仍然伤到了她，那天是她不堪回首的一天，痛……是永远也抹不掉的。
千夜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少伤人，将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放在她的肩上，“对不起……”
“不用你管！”
千泠玥一把推开千夜的手，赌气的将脸别向了一边，她从来没有生过千夜的气，在她心里，她永远亏欠他，没有资格生气，可是这次，她真的生气了。
药效发作的很快，没有过多久，德妃就开始发出低低的呻吟声，表情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她紧紧闭着眼睛，咬紧牙关，在床上翻滚起来。
子絮紧张的看着千夜，“怎么办？”
千夜几步走到德妃的身边平，紧紧抓住她的手，把了把脉，忽然抬头说道：“去把事先我让你准备好的药端过来！”
“是！”
子絮跑出去。
德妃疼痛越来越严重，身体剧烈的翻滚起来，千夜已经快要摁不住她，，而千泠玥还是背对着德妃，不敢看……当初自己的样子。
“既然不愿意离开就过来帮忙！”
千夜朝着千泠玥大喊，千泠玥被千夜突然的大叫叫醒，全身打了一个寒战，愣愣的转过身子，直直的看向那张床。
“还愣着干嘛！”
千夜就是这个脾气，当他治病救人的时候就会六亲不认，他越是生气，说明病情越是严重，这些千泠玥还是很了解的，于是她不敢犹豫，回过神冲到床边，是尽力气的摁住德妃的肩膀。
“她怎么了？”
千泠玥担心的问。
“我怀疑是打出血，很危险。”
“那怎么办？”
“只能尽力救了。”
千泠玥沉默了，心在她才明白当日，千夜是冒着多大的风险，顶着多大的压力给自己堕胎的，还好没有出事，一旦出了什么事，恐怕千夜也会出事。
千泠玥看着千夜的脸，道：“对不起。”
千夜一愣，严肃的神情消减半分：“没事。”
“药来了！”
子絮端着一碗血红的汤药小跑进屋。
“快！喂给她！”
“哦！”
子絮正要拿勺子，却突然被千夜喝止住：“还用什么勺子，她就快没命了，直接倒！”
子絮紧张的点点头，一股脑的将那碗药倒进了德妃的口中，药刚喂完，德妃忽然睁开眼睛，一双血红的眼睛瞪大，直勾勾的看着千泠玥，咬紧牙齿怒目而视，可能是新的一股疼痛感袭来，德妃忽然又大叫一声，然后挣脱来千泠玥的手，猛然坐起。
就在她的两腿间，骇人的红慢慢延展开来，将牢房的这张床染的通红，她呆了，竟然忘记了叫喊，傻了一般的看着那股红，她静得让人如此害怕。
一声凄惨的叫声，千泠玥永远也不可能忘记，那叫声里面掺杂着绝望和痛恨，千泠玥明白这种感受，就像是当日她的感情一样。
“你把我的孩子怎么啦！”
德妃疯了一般的抓住千泠玥的脖子，在她的脖颈间染上血迹，尖锐的指甲陷进她白皙的皮肤。
“放手！快放手！”
千夜和子絮大惊，疯狂的扯着德妃的手，可是德妃已经疯了，她的手抓的如此之紧，任凭他们怎么拉扯，她都不放手
千泠玥快要喘不过起来，白皙的脸憋得通红，眼前已经发生反应，视线也开始模糊。
“额……”
德妃低声呻吟一声，直接躺进了千泠玥的怀里，晕过去了。
子絮拿着药碗，呆呆的看着晕倒的德妃，大口的穿着粗气，那青花瓷碗已经碎裂，碎片掉落在地上，剩下的陷在子絮的手中。
眼看千泠玥就要被德妃掐死，子絮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砸过去的，“死……了么？”
千夜将两指伸到了德妃的鼻尖拭了拭，松了一口气，道：“没事，只是晕过去了，现在这样反而好。”
子絮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差点哭了出来。
千夜将德妃放到在床上，然后拉着千泠玥出了牢房，心疼的看着千泠玥的脖子：“让我看看。”
千泠玥闪了一下，手指轻轻遮住伤口：“我没事。”
“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看着，不用担心。”千夜轻轻的拍了拍千泠玥的胳膊。
“是啊，娘娘。这两天你也买没有好好休息了。”
子絮走到千泠玥的身边，双手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一片冰凉。
千泠玥害怕着，她总感觉这里有两双眼睛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恶狠狠的憎恶着，她打了一个寒战，轻轻点了头，什么话已没有说，向着天牢外走去。
身后，千夜茶色的眸子犹豫的看着千泠玥离去的背影，越来越责怪自己当初错误的决定，如果一年前没有带她走进皇城，也许现在会有一个不一样的她，也许她的心中还有结，还有遗憾，但是至少她还可以快乐，，可是看看现在的她，连这份权利也失去了。
千泠玥步履蹒跚的往外走着，她的脑海里都是德妃那双血红的眼睛，难道自己做错了么？
不，这只是个意外，自己没有错，绝对没有，就在她快要走出天牢的时候，突然调转方向，朝着另一个方向快步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