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因为林虹的关系,欧阳亮已经很少过问发廊的事情,而将表哥的弟弟亦即是他的表弟工厂里“请”了出来,反正他早就不想在那工厂里干了。没想到那表弟的胃口不小,连小丫也不让管了。这表弟这样做摆明了就是不承认小丫是他哥的人了,也就引起了小丫的强烈不满了。想必那小丫也是因为心情不好才与红红干起架来的。要不是她心情不好,而单纯是为了他欧阳亮打架,说什么他也不相信。我算什么?欧阳亮这样对自己说。
欧阳亮去到的时候红红与小丫正在喝酒。
你来了,红红说。欧阳亮发觉她的眼睛红红的,象是才哭过不久。对不起,欧阳。红红说着就递给他那个已经碎成两片的玉观音。
来了。欧阳亮说,呵,碎了。他一边说一边将那已经碎了的玉观音从窗口扔了出去。他见她们不提打架的事,也就只好装作不知道。
三人都有几分醉意了。却是好象突然就没了话题一样,空气中流淌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情绪,就连红红小丫望欧阳亮的眼神也与往日不同。
你们这是干什么?欧阳亮问。
没干什么。小丫说。我们只是心情不好喝喝酒而已,我们能有什么事。
是啊,我们能有什么事呢。红红接说,我们是两只鸡我们能有什么事。
欧阳亮似乎吃了一惊,胃里的酒往上一翻,“哗”的一声就吐了出来,有一些还溅到了红红和小丫的身上。于是几个人又在醉眼朦胧中搞起卫生来。
当一切回复平静后,他们三人仰身躺在红红的床上。
都是我不好。欧阳亮说,我对不起你们,我觉得我他妈的真不是人。
算了吧欧阳,红红说,说这些干什么,我们谁不知道谁,其实今天也是怪我不好,我这是吃的什么干醋啊,你说有资格吃你的醋吗?小丫。
欧阳亮翻过身去,一边用衣袖给红红抹眼泪一边说红红你喝醉了。
算子吧欧阳,我没醉,红红说。我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为了那些保安不老是来烦着我们,我甚至可以跟他们上床,欧阳我真的很清楚我自己是干什么的,不用你在这里做戏。
一直没有说话的小丫这时突然坐了起来,抡起手狠狠地就打了欧阳亮一个耳光。在各人的愕然中,小丫一字一顿地说,欧阳亮你的确不是一般的人,你是戏子,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戏子!我恨死你了欧阳,你好恶心。
小丫嘴里骂着欧阳亮。 身体却压了过来,趴在他的身上,哭了起来。
你哭什么哭,红红说,他是戏子我们是娼妓,小丫,拉平了,有什么好哭的。
戏子?欧阳亮第一次听到别人这样形容他。在此之前,他的同事和朋友一直说他的老实朴素忠厚。我是戏子我是戏子。欧阳亮几乎用尽了他的全身气力将这几个字喊了出来:我是戏子。
欧阳亮一直留到次日的中午才回去的。那一个夜晚,他们三人在一床被子下相拥而睡。那是纯粹的睡觉,期间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欧阳亮在走出红红与小丫的家后,忍不住回过头去,认认真真地又一次打量了这间给过他无数美妙回忆的房子。这时在他的心中有一种异常强烈的眷恋感觉,他有点怀疑自己是否还有勇气再来这里,再面对红红或者小丫。
我是个戏子。欧阳亮想着这句话时,心底只觉得悲凉无比。我真的是一个戏子,他想,林虹也是。
或者是连续多天来一直喝酒的原因,欧阳亮病倒了,而且病得不轻,到医院吊了两天葡萄糖才退了烧。他没有将自己病了的事告诉任何人,包括林虹。
这是个阳光灿烂的星期天中午,林虹正好不请自来。
这么好的天气你却躺在床上,林虹说,起来吧,陪我逛街去。
欧阳亮苦笑一声,说,我没有力气,我今天才退了烧的。
啊,你病了?林虹说,你病了怎么不早告诉我?你吃过药了吗?
告诉你又怎么样,你是医生吗?告诉你还不是要你担心。
你也真是的,难道我就不应该担心?林虹说着就将欧阳亮这几天换下来的衣服拿去洗了,而且还十分利索地动手给欧阳亮做了粥。她说刚退烧的人最好是吃点粥。
当林虹将这一切做完坐到欧阳亮的身旁时,欧阳亮觉得头突然变得很痛,脑袋里传来一阵阵的疼痛。我这是怎么啦?他这样问自己。
你怎么不跟我说说话啊,林虹说。
我很累的,林虹,我好象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你就让我安安静静地躺一会好不好。
可是我觉得很闷啊。林虹说。那语气竟然是在撒娇。
欧阳亮没有说话,连叹息也没有来得及就又听到林虹说我找敏敏陪我上街去。然后真的就走了。
我还是再睡一会吧,欧阳亮这样对自己说。
林虹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件毛衣一条裙子。她就在欧阳亮的面前换上了那条夏天穿的裙子,问,好看吗?
好看。欧阳亮说。同时,他努力让自己挤出了一点笑容来。
林虹又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嘟起了嘴说,你好象心不在焉一样?
没有啊。
算了,看在你不舒服的份上不和你计较。林虹说着就将裙子除下,换上了那件毛衣。
那毛衣色彩斑澜的感观刺激令欧阳亮稍稍吃了一惊,他忍不住问林虹有什么开心的事值得这样去庆贺。
没有啊,林虹说,我只是在逛街时见到这衣服漂亮就买了。然后她看了一下表,说,已经五点了,我要回去了,再晚就没有班车了。说完马上就开始收拾东西。突然,她又象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说,你的晚饭怎么样?能做吗?
欧阳亮倒是没料到林虹会问起这个来,略一停顿才说,没问题,前两天病成那样也还是没有饿死。
林虹一愣,回过头来,笑了笑,说,是吗?然后转身就又要走了。
林虹,欧阳亮叫道,我妈前两天打电话来问我们是不是就决定在春天结婚,要是的话她就开始帮我们准备一些东西。
呵……怎么又说起这个问题来了?
我们不是说好明年春天结婚的吗?而且该见的人我们都见了,还有别的什么问题吗?
问题?林虹说,问题在我爸那里,他不同意我也是没有办法的。
究竟是爸还是你在嫁给我?你爸要是不同意你就改变主意?
可是现在我们既没有钱也没有房子,你说我们怎么结婚?
房子会有的,我们厂长说只要我一结婚就给分房子,要是现在马上登记的话还可以赶得上最后一批福利分房。
我爸说,最好是先分到房子再结婚。
他妈的,他怎么这么不明事理,哪能未结婚就分房子给你呢,你爸好歹也还算是个领导干部啊,怎么说话这么没水平?这不是故意刁难嘛?
你不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总之是他是我爸,我们再等一等,等他同意了再说好不好?你要知道,他毕竟是我爸。
欧阳亮冷笑一声,说,我知道,父亲只有一个,男人却可以随时换!他这话说得十分激动,然后就觉得一阵阵的头昏目眩,有种马上就要昏过去的感觉。
林虹转过身来,看了欧阳亮一会,说,你去死吧!然后就转身走了。
望着林虹离去的背影,欧阳亮不由得觉得悲凉无比。林虹也是个戏子,他说。然后,他就在床沿上坐了很久,也想了很多,他觉得刚才他对林虹说的那些话有点过份了。不管在什么样的一种情形下,对一个女孩子说那样的话都是过份的。最后,他觉得头很痛,只好找出几片安眠药来,吃了。我要好好地睡一觉,他想。
几天后,欧阳亮的身体已经完全复原了。正当他准备去找林虹时,林虹却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望着眼前的林虹,欧阳亮马上就感觉到这是他们之间决定的最后时刻了。
林虹说,欧阳我们就算了吧,好吗?
欧阳亮没有说话。事到临头他反而变得冷静了,他只是有点冷漠地望着林虹。
欧阳……我……
你是不是又要说什么压力大之类的话?要再是这些借口的话你就不要再说了,今天你就老老实实的真话说出来吧。
林虹看着欧阳亮好一会才说,你说得对,我没别的选择,一个人的确是父亲只有一个,男人却可以随时换。
这就是真话?你今天来就只是想说这些?你究竟想怎么样?
欧阳,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你说吧,你要什么条件?
欧阳亮笑了,说,我要什么条件?新鲜。条件,我能要什么条件。算了吧,林虹,你就告诉我那家伙究竟带了多少钱回来就行了,还说什么条件。
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林虹你就不要再演戏了,就老实告诉我他带了多少血汗钱回来就得了呗。
你,你,你知道了些什么?
你有什么不想让我知道的?
我……
你不用说多说,也不用在我面前演戏了。我只想问你一句,你真的想这么做吗?难道仅仅真的只是为了钱?林虹我告诉你,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林虹望着欧阳亮,哭了,说,我也是逼不得已才这样做的啊。
算了吧,林虹。欧阳亮说,这两年来你究竟有没有真正爱过我?
我……
哦,你别说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对不起欧阳……
欧阳亮看着林虹,说,林虹,你是戏子,一个彻头彻尾的戏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