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头全身冒冷汗,扶着墙慢慢往家走。他不敢用手摸令他痛得想死的踝关节,轻轻一按,痛会转移到更多的地方,痛得更彻底。这次是踝关节痛,上次是膝关节,再上次是腰,反正哪都有可能痛。老医生没岂给菜头下诊断,但年轻的医生断言这是缺少运动所致,像运动员的运动过量一个道理,失去了平衡,令到身体某些组织日积月累地发生了病变。医生的话听上去有几分道理,他开的药也有几分作用,但像止痛药,吃的时候没事,不吃又痛。
菜头这狼狈样正好被下班回家的赵天虹看到。隔老远赵天虹就情绪高涨地喊,菜头,你又遭报应了哪。喊完,小碎步跑过来,像菜头的妈一样用慈祥眼睛看着菜头说,你看看你这个死样子,痛得额头上都是冷汗了也不哼哧一声,想要痛死自己的话直接拿刀子割肉就好了。
菜头没好气地白了赵天虹一眼,挺挺腰板抬头看前面那幢叫做兴业大厦的摩天楼。赵天虹要扶菜头,菜头推开她的手说,你再怎么气我也转移不了我的注意力,我还是痛得要死要活的,有这功夫你还不如替我把这院子扫扫,桂花落到地上被踩得都像狗屎了。
这地方的建筑物不大正常,菜头家这边是自建老房子,隔几十米却有幢属于后工业时代崇拜的产物,怪胎一样站立在一排小丑一样的农民房前。据说这大厦是某私营企业独立投资的,老板自用那几层,装修得像阿拉伯皇宫。
慢着,赵天虹说,你急什么急,怕我吃了你吗?我给你看看到底哪里痛。说话间蹲下身撩起菜头的裤脚。
菜头学名叫蔡兆祥,他爷爷给他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他一生吉兆瑞祥,但事与愿违,菜头命运坎坷,跌跌撞撞。
去,去,去,菜头一边把裤脚拉直,一边骂,你又不是医生你懂什么?
赵天虹叹口气幽怨地说,你的小腿真光滑,一条毛都没有。
菜头大笑。
不知从哪天开始,赵天虹变成了顽童。
赵天虹拦在菜头前面,偏不让他进院子。她说,都怪艳玲照顾得你太好,把你惯得像头猪,原本好端端的身体变得像肾亏。
菜头哭笑不得的时候,赵天虹身后的门吱吱响几下张开了大嘴。大嘴中央,站着浓妆艳抹的方艳玲。艳玲右手扶门,左手拿着一枝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桂花,巧笑倩兮,站在那里给菜头抛媚眼。菜头愣在那里说,你怎么在家?方艳玲说,我有点不舒服,早些回来了。
方艳玲忙乎了半天才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把手上的桂花枝举到赵天虹脸前。一阵浓郁的桂花香味令赵天虹几乎要打喷嚏。
赵天虹跟方艳玲一左一右,扶着菜头进院子。真香,赵天虹把手上的桂花插到头上大声说,怪不得菜头有事没事总坐在这树下发呆,这可是神仙一样的享受。
艳玲没好气地说,你说的是以前的菜头,现在的菜头一个月也不在这里坐一分钟,没事他就在家里抱着我玩!
赵天虹伸了一下舌头说,嫂子你用什么牌子的香水,真是撩人;嫂子你的耳环有些夸张,不过还真衬你这种风骚的个性……菜头打断了赵天虹的胡言乱语说,你们可以放开我了,我只是脚痛,又不是残废。
赵天虹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双脚不客气地交叉搁到茶几上。她说,你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变成残废的菜头,你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未老先衰,像个老头那样弯腰走路。
方艳玲骂道,你说句人话行不行?再这样胡说八道我们家不欢迎你!
菜头笑道,没事的艳玲,她就是这样的人,刀子嘴,豆腐心。
就是,就是,赵天虹抢着又说,艳玲你说错了,自从嫁给了我们菜头后你就没有欢迎过我,你不要把自己说得好像真的很欢迎我一样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