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东出院,是何融开车来接的,顺带把儿子周琪昌也叫了去。马丽芳扮演负责任的护工,一直把亚东一家人送到医院大门外。
上了车,拐过一条街后,亚东问何融有没有按时泡灵芝茶喝。
“有,我天天都喝。”何融说。
周琪昌说:“妈妈撒谎,她一次也没有喝过。”
“明天上班,我让同事再买些。医生说我这段时间也要喝些清热解毒的饮料,我体内的毒素还有一些。”亚东轻声说。
周琪昌说:“那么难喝的东西,你们真的爱喝吗?”
何融笑笑,转头去看窗外的景致。亚东顺着何融的目光望去,看到一个穿一身黑衣服的少年用一辆20寸的折叠自行车带着一个女孩在招摇过市,女孩头上扎着条彩带,很显眼,像有几只蝴蝶在她的头顶翩翩起舞。女孩站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双手搭在男孩的肩上。
“哇噻。帅!”周琪昌感叹。
出院的第三天,亚东去上班。
刚一上班,亚东就接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打电话给亚东的是马丽芳的老板,亚东的一位关系不远也不算太近的朋友。他告诉亚东,由于受到金融风暴的影响,公司生意不好,逼于无奈,只好裁减一部分人,马丽芳也在被裁减的人员之内。
放下电话,亚东越想越气愤,在金融风暴的高压下,马丽芳这个没有一技之长的人要找一份体面的工作,谈何容易?他宁愿自己的老婆何融失业也不愿意马丽芳失业。何融失业了,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养她,让她在家里做做家务,调养身体。马丽芳就不同了,先不说他不习惯拿钱给马丽芳用,就是马丽芳自己,也是自尊得要死,说什么也不会花亚东的钱,她总是说,她要的只是亚东这个人,而不是钱,拿亚东的东西,让她有种卖身的感觉。
想到这里,亚东的心暖了一下,毕竟,马丽芳是个身材好、样貌好的青年女子。
亚东打电话给马丽芳,想安慰她几句。马丽芳却在电话那头风风火火地说,现在很忙,正跟老乡商量着非常重要的事情,回头再打电话给他。
放下电话,亚东发了会呆。
十来天没上班,工作堆得亚东满脑子都是,但他没什么心思做,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似乎只休息了一会,下班时间就到了。病后第一天上班,什么事情也没有做,就又回家了。
令亚东悲伤的第二个原因是他病好回去上班的第二天,被通知去档案室管档案。在他生病期间,他办公室主任的交椅已经易主。
知道这个消息后,亚东恨不得自己现在还是个病人,最好病得一直住在医院里。悲伤和愤怒令他几乎就要热泪盈眶。他在心里反复叨念着一句话: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正当亚东自怜自怨的时候,马丽芳打电话过来,让亚东今晚务必要到她家里去,下班后不要回家,直接到她家去。
昨天,马丽芳说忙完后给亚东打电话,亚东从放下电话后一直在等,但她一直都没有打过来,害得亚东准备好的那一卡车安慰她的话都没机会说。
亚东是个仔细的人,虽然这个时候心境极度混乱,但他还是平静地问马丽芳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要他今晚过去不可。在以往,在亚东没有中毒前身体很好的时候,马丽芳如果像下命令一样对亚东说“今晚你一定要到我家来”,唯一的理由是,她要与亚东在她家的床上欢度半个晚上。
亚东今晚不想见到马丽芳。亚东说:“你知道,我的身体还未完全康复……”
“你想到哪里去了?”马丽芳打断了亚东犹犹豫豫的话,“我是要跟你谈正经事,有重要的事要跟你一起分享!”
从马丽芳那里亚东完全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失业者应该有的低调和悲伤。在亚东面前,马丽芳向来都是兴高采烈的。
放下电话,亚东坐在椅子上笑。在马丽芳这个狂热地热爱生活的人面前,所有的艰苦和辛酸,都无足轻重。
马丽芳其实也挺难的,为了躲避吸毒丈夫的纠缠,把一份好好的工作辞掉,带着儿子租了间小房子住,独力抚养儿子。她在遇到亚东前,一直都是靠打散工维持生计。她不是没有想过离婚,但是,她一个弱质女流,如何跟家大财旺的丈夫的家族抗衡?丈夫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生的都是女儿,她的儿子,一出生就被家族中所有长辈当成了宝贝。她的丈夫,原本是做点小本生意的,由于脾气不好,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人设局染上了毒瘾。丈夫几进几出戒毒所,把家里的钱都搭上了,毒瘾还未能断掉……丈夫终于成了一个性格暴戾、无法回头的瘾君子……公公婆婆也放弃了拯救这个儿子了,他们同意马丽芳离婚的要求,还主动提出给马丽芳一笔钱,让她以后有个依靠,他们这样做当然是有条件的,即是马丽芳要放弃儿子的抚养权,把儿子留在老人身边,因为孙子是他们家的命根子。
怎么能舍弃儿子?所以马丽芳拒绝了老人的“好意”。
自从马丽芳提出离婚后,她的丈夫对她的恶行就变本加厉,动辄拳脚相向,不仅打她,也打儿子,有几次甚至扬言要把儿子卖了去换海洛因。
丈夫打断了她的一条胳膊和儿子的一根肋骨后,她带着儿子离家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