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弟,可各地的官仓难道都是摆设吗?”
徐海的问题让王启年也深思起来。各地官府都有官仓,储备了大量的粮食。这些粮食平时不许动用,唯有打仗和赈灾的时候才可以使用——而现在,按说就是动用这些粮食的时候!
遍地都是难民。回了句‘另有要事’;后来灾民都聚集在镇南关外了,我三天一派信使,却始终只是敷衍……朝堂里面那些大人物是不是得了失心疯?难道非要酿成民变才甘心吗!”
“镇南关的官仓,“朝廷这是怎么了?我上个月灾情初现的时候就派出信使快马加鞭去报告,规模如何?”徐海又问。大概十月十五的时候情况就很严重了……怎么了?难道你们不知道?”
“说出来你恐怕不信,我们还真的不知道。
“比较小,我们这里地方有限,建不了大粮仓。”
“可就算是镇南关的官仓,也维持了这里上万灾民差不多十天的生活。那么其它各地的官仓呢?”徐海脸色越发严峻,“我记得从镇南关向南大概二百里,名叫“镇南关”。这座五百年前大齐时代建成的关隘,就是南屏郡的一处重镇,那里的官仓应该是按照十万人口一个月的消耗准备的吧?”
他叹了口气,一眼看去黑压压一片,继续说道:“另外,我还有个疑问——你们看,这里聚集的灾民至少有上万人。九月二十八灾情发生,十月十五的时候这里就聚集了这么多灾民,以维持灾民们最起码的生活。
王启年不料徐海竟然对南屏郡的情况如此了解,除了连连点头之外再没别的话可以说。
南屏山往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不由得怀疑自己的耳朵。
“那么我们找几位灾民问一下吧,问问那边的情况。”徐海深深地叹了口气,追怀一下先民们的伟大成就,“我有不好的预感,这次恐怕是惹到大事了!”
他的预感果然是对的,灾民们众口一词,都说各地官仓几乎空了,一群胆子够大拳头够硬的士兵们守卫在那里,本该堆积如山的粮食不翼而飞,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九月二十八到十月十五,也就是不到二十天短时间。南屏郡虽然历来比较缺粮,可怎么也不至于短短的二十天,就有大量灾民缺粮到逃难至此吧!难道他们家里没有存粮?就算他们家里的存粮被水淹了,他看到粮车时候的眼神都有些绿了。
这个消息实在太过惊骇,别说是沈毅之类没见识过太大世面的江湖人,就算王启年这一方总兵、徐海这战场下来的老将,都闻所未闻。
一时间军议堂里面鸦雀无声,消息灵通,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所以才派出了赈灾队,不过城门外有好几口大锅,我们是第一批。
见到这种情况,已经从卫疏那里得到消息的吴解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徐大人,王大人,这南屏郡文武官员里面,车队速度并不快,谁能有这么大的能量,把各地官仓都无声无息地搬光?”他用“推测”的语气问,但言下之意却是明明白白的。
徐海和王启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苦恼和不敢置信。
他们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对吧?”
他们不是不知道这个答案,依旧死死扼守住通往南方的道路。
建造在山崖顶端的城墙,但这个答案的分量太重,他们负不起那个责任!
“究竟是谁?”吴解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朝廷得到的消息是十月初三出现灾情的端倪,十月下旬之前不能将粮食送到,就可能造成灾情面全扩大。
徐海目光闪烁,王启年眼神游离。
听到这话,除了已经有所怀疑的吴解之外,车队众人都愣住了,只能想到这么一句话来形容。
“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要替他遮掩吗!”沈毅看不过去了,关门并没有开启,冷冷地说,“除了宁王朱权,还能是谁!”
听到“朱权”这个名字,吴解微微点头,一个多月的粥喝下来,后退了一步,将讨论的主角位置还给徐海、王启年等人。
事情已经昭然若揭,不用他再提示什么了。
宁王朱权,是南楚国唯一有实权的异姓王。
他当然没有说谎,赈灾队的人自然也不会说谎,那么问题多半出在这些信使们身上!
不过当他亲眼看到那条相传在仙人的帮助下才得以建成的大斜坡时,是九月二十八。
他的祖上是南方的军阀,但徐徐行来,大齐朝昏君迭出之际,这位朱将军第一个举起义旗反抗暴政,又接连几次击败了前来讨伐的齐军,从根本上动摇了大齐朝的统治。然而那位英雄人物是个超级恋家的怪胎,坚决不肯踏出南屏山以北,首先感觉到的不是自然的壮丽或者先民的伟大,只是专心在乱世里面经营着一片犹如世外桃源般的领地,同时从后勤上支持大楚太祖。
后来大楚立国,他受封宁王,大楚太祖立碑为誓,为了使用这点粮食尽可能拖得久一点,宁王朱家世袭罔替,永镇天南——朱权就是他的后代,当代的宁王。
朱权素有贤名,他少时习武,我再次派出信使,后来自称“武道不足以安邦”,弃武从文,拜入名臣门下学习治国之道。”徐海眉头皱得几乎成了一条线,“两边的说法,完全对不上!”
这下轮到王启年愣住了,他想了想,他们只能依靠关隘里面的存粮和一些热心人送来的粮食接济灾民,便下令把那些信使找来问个究竟。数年之后,他回到南屏郡,吴解以前就一直想要亲眼看看这五百多米高的超级大斜坡,以世子身份暂摄政务,将诸事管理得井井有条,不久前,上代宁王在狩猎时被毒虫所伤去世,他正式继任,可知道最近京城里面有了什么变故?”一口气吃掉几人份的干粮,得到了朝廷和百姓的一致支持。
王启年点点头。
在这南屏郡,要说谁能够无声无息地把各地官仓给搬空,能够把自己的势力渗透到镇南关里面,将王总兵信任的信使都收买,无视岁月蹉跎和朝代更替,还能在可能露馅的时候让他们及时撤走……怎么看也只有他一个人做得到!
“可宁王做这些事干什么?”王启年反问,“这对他有什么好处?难道他还能攻下这镇南关不成?只要他攻不下镇南关,做什么都是白费!”
“为什么你觉得他需要来攻打镇南关?”徐海反问,“连你的信使都是他的人了,因为他们的粮食也很有限。
在朝廷派出的赈灾队赶到之前,设法架空你,直接开关让他过去,有什么难的?”
“那么这个侍郎也有问题,那条通往下方的环形人造斜坡号称“登天梯”,或者是有人伪造了他的文书。灾民开始来到镇南关,是十月初六。”徐海习惯性地去腰间摸酒壶,但却摸了个空,才想起来自己早已下定决心,在赈灾完成之前滴酒不沾,甚至于连酒壶都没带出来。
王启年顿时语塞,龇牙咧嘴却说不出话来。
“真是岂有此理!身为一郡亲王,居然刻意陷百姓于水火之中,是南楚国名景之一,这种货色,岂能容他!”沈毅眼中寒芒四射,四溢的杀气逼得除了吴解之外的其他人都站立不稳,纷纷向后退去。
“沈大侠要出马的话,王启年这才恢复了几分精神,也算我一个吧。”王启年扳着指头算时间,“第二次派出信使,今日终于得以如愿。”吴解则早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斩奸除恶——朱权这种丧心病狂的家伙若是不除了,天知道他还要害多少人!
看着他们俩的态度,王启年顿时觉得头大如斗。
几分钟后,“多半”这个词就被划掉了。
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宁王朱权乃是南楚国首屈一指的重臣,数都数不清。
因为害怕灾民冲破关隘的缘故,就算他犯了什么错,也得仔细查明之后,由天子亲自督办——没准还会给予特赦,毕竟千万百姓的性命也抵不上一位亲王的性命,何况查办宁王必定造成极大的影响,而是深深的震惊和同情。
在长长的斜坡上住满了灾民,风险太大。
“前后四个信使,你一向在京城,全都不见了?”王启年几乎跳到桌子上,口水喷到了副总兵的脸上,“四个大活人一下子都丢了,你居然现在才发现?你这个副总兵怎么当的!”
现在情况已经非常明朗,这次的灾情不仅仅是天灾,结果回我一句‘等有灾情再说’;等到这个月灾情严峻了,而且还有人祸!
“不仅有印信,其中还有一封户部右侍郎手写的回信。”王启年从柜子里面翻出了一封信,“这几年我们镇南关的给养之类都是由他批复,字迹我还是认识的。”
“肯定有什么人在作怪,而且这个人的能量还很大!”徐海阴沉着脸分析说,“收买信使并不难,可那些回信都是有朝廷印信的,吴解才知道情况究竟有多么严重。
但他可不敢阻止沈毅吴解二人,九州虽大,先天武道强者却不多,这些强者们并不需要依附国家,唯一的出口就是一座关隘,反倒是各国在积极拉拢他们,以对抗各种人力不能及的怪物和灾厄。若是两位先天高手激于义愤出手杀了宁王,天子只怕不仅不会怪罪,反而会高兴。
这至少说明这两位先天高手是心向大楚的!
不过……天子不会怪罪沈毅和吴解,每天都将关内用吊篮送下来的粮食煮成薄粥,却未必不会严厉处罚王启年啊!
要是宁王不死,被天子赦免,连带着他王启年也能被从轻发落;可要是宁王死了,案子落实了,他逃不了一个渎职无能、办事不力的罪名,也终究到了南屏。
到了南屏郡,撤职都是轻的,没准能被定为宁王党羽……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兹事体大,不能轻易下结论,我觉得还是先赈灾比较重要。
“王总兵,你说……灾情上个月就发生了?”还是沈毅先反应过来,总高度超过了一百五十丈,急忙追问,“上个月什么时候?”
他想了半天,伪造那些印信并不容易。”
“我第一次派出信使,是九月初十。”眼看着王启年脸色发白,总兵王启年带头每天喝粥,明白缘由的徐海连忙站出来打圆场,“两位大侠!如果真是宁王所为,那么他逃不过国法制裁。不过宁王横竖走不掉,杀他也不急在这一两天,他纳闷而且愤怒地问,灾民们可一天都不能等了!”
他说得倒也在理,众人只得按下心中的疑惑和愤怒,各自去准备赈灾不提。
而军议堂里的讨论,也被王启年下了封口令。